第157章 结拜兄妹(上)
曾和培叹了口气,说:“唉,如今我确实被任天一冷落了,许多事情都不让我处理,尤其是有关扬州盐业的一切事情,连问也不让我问一下,跟我毫无关系似的,我怎能不生烦恼呢?另外,我还忧愁自己仕途会不会因此受到不可挽回的影响?”柳雅萱说:“曾二不必烦恼和忧愁,先饮点茶。”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曾和培也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放下后,说:“说句实话,通过这件事,我才亲身体会到官场的险恶。上任长史楚阳君两次派人劝说,易连瑜都不肯步入仕途,估计也是深谙此理。”柳雅萱笑着说:“易连瑜喜欢自由自在、游山玩水,必然不愿受到官场的任何约束。江南七子中,就数易连瑜过得最洒脱了。”曾和培无奈地说:“原先在家乡参加科举考试前,我也经常像易连瑜那般随性任情,可现在终究是一个州府官员,岂能随心所欲、不受限制?人在仕途,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自主,唉!”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柳雅萱笑着说:“曾二心情非常压抑,我仅凭言语劝解,估计也难明显奏效,不如此时就给曾二唱首歌吧。曾二可有雅兴一听啊?”曾和培说:“萱儿乃扬州第一歌女,一旦唱起歌来,天下无人不会侧耳倾听;若将为我一人而唱,我更要全神贯注地欣赏呢。”柳雅萱说:“既然曾二愿意欣赏,那我就唱汉朝的一首采莲歌《江南》吧,希望曾二能够喜欢。”曾和培说:“汉朝的一首采莲歌《江南》?我以前听人说过这首歌,却从未听人唱过,不知有何特色?”柳雅萱说:“这首歌反映了采莲时的光景和采莲人欢乐的心情,在汉乐府民歌中具有独特的风味,歌词简洁明快,音调回旋反复,意境优美隽永,格调清新明快,最能衬托出江南的迷人风光了。”
曾和培惊喜地说:“还请萱儿一展歌喉,以便使我倾心而听啊!”柳雅萱淡淡一笑,随即唱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曾和培聚精会神地听着,一动不动。当歌声停止后,曾和培叹道:“这首采莲歌《江南》勾勒了一幅绚丽美妙的图画,在一望无际的碧绿莲叶下,一群自由自在的鱼儿不停地游来游去,是多么地欢快活泼啊!还有小船上进行采莲的壮男俊女发出的欢声笑语,是多么地悦耳动听啊!虽然没有直接描写采莲人采莲时的心情,但是通过对莲叶和鱼儿的描绘,将他们欢乐和愉悦的状态充分显露了出来。此歌可看成是整个江南歌曲的代表作呢!”柳雅萱说:“曾二所言甚是。这首歌的歌词,也就是原诗,在乐府分类中属‘相和歌辞’;‘相和歌’本是二人唱和,或一人唱、众人和的歌曲,故‘鱼戏莲叶东’四句,可能为和声。此诗前两句也许为男子领唱,第三句为众男女合唱,后四句是男女的分组和唱;如此一来,则将采莲时的情景表现地更加生动有趣,因而也更能让人领会到此歌表现手法的高妙了。”曾和培说:“听了萱儿所唱的采莲歌《江南》,我现在的心情比刚才来时要好许多了。世人皆说‘柳雅萱唱歌醉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萱儿能远离烦恼和忧愁,根本原因是在于拥有世人无与伦比的醉人歌声啊!”
柳雅萱说:“曾二说我能远离烦恼和忧愁,其实不然。在这世上,但凡是人,都会有自己的烦恼和忧愁,如何消解,便要看各人的心态和悟性了。”曾和培说:“萱儿的意思是说,我之所以有烦恼和忧愁,是因为自己的心态差、悟性低?”柳雅萱摆了摆手,说:“我绝非此意。实不相瞒,我在生活中遇到烦恼和忧愁,除了唱歌自娱外,还会想到去一个地方,只要能在那里呆上半日,心情也会像曾二现在这样好上许多。”曾和培忙问:“是什么好地方啊?等以后有空时,我也去呆上半日。”柳雅萱淡淡一笑,说:“这个地方原先称元真观,如今圣人赐名紫极宫。”曾和培大失所望,说:“原来是这个地方,我还以为是什么青山绿水之地呢。”柳雅萱说:“我知道在去年秋季,曾二代表州府多次去过紫极宫,看望在那里接受救治的三百多位重伤灾民,而且日日都去,所以目前的兴趣不是很大。”
曾和培一下想起了什么,忙问:“听易连瑜对沈蕙萸说,那段时日,萱儿也常去紫极宫看望那些重伤灾民,为何我连一次都未碰到过萱儿?本来那次你们和江南七子一起来聚贤宅时,我就想问这个问题,后来不知怎么便忘了。”柳雅萱笑着说:“曾二是上午去,我是下午有空才去,当然一次都碰不到。每次一去,那些重伤灾民都会向我夸奖曾二,说你是一个关爱百姓的好官,他们都很感激你呢。”曾和培不以为意地说:“那些重伤灾民太善良了,我仅是奉了任使君的命令,履行公事而已。若说看望重伤灾民,我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若说去紫极宫,说句实话,我一次都不想去。萱儿可能还不知道,在那之前,我和沈蕙萸从未去过紫极宫,以前称元真观。”
柳雅萱大为惊讶,说:“却是为何?扬州人人都要去的,特别是在节假日,无数家庭扶老携幼前往的紫极宫,曾二和沈娘子来扬州几年,居然从未去过?”曾和培说:“是啊,说出来萱儿是不敢相信,可这就是事实。当时,过了几日,沈蕙萸听我说起此事,便缠着要我带她一起去紫极宫看看。第二日,我便带着她去了,刚走到安置重伤灾民的院落前面,就碰见了在外面打水回来的薛九儿。”柳雅萱疑惑地问:“曾二作为州府官员,平时接触那么多的人,以前不会从没听人说起元真观吧?”曾和培说:“怎么会呢?来到扬州一个月,我和沈蕙萸都听人说起元真观了,而且他们说的内容也跟萱儿说的大致相同。”柳雅萱更加疑惑不解,问:“那曾二和沈娘子为何……”曾和培不屑地说:“元真观,也就是如今的紫极宫,只是道教的一座宫观而已。道教虽然劝人向善,自身也积极行善,但是毕竟远离孔孟,违背王道,避世绝尘,难以齐家、治国、平天下,定然无法光耀祖先、名垂后世。”
在正式接触前,通过易连瑜的多次介绍,柳雅萱对曾和培未见其人、已闻其名,心里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易连瑜自恃才华在身,从来不会轻易夸奖别人,就连对江南七子中的其他六人也少有称赞;而今不断提及曾和培,足见曾和培的才华远超江南七子。对此,易连瑜也不遮掩,直夸曾和培乃罕见之才,声称柳雅萱若能认识,当是终生荣幸。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温文尔雅、博闻多识的曾和培,比自己心里想象的还要充满魅力,故而主动邀请他前往自己的闺房,使他成为唯一享有这种殊荣的男子。作为官场中人,曾和培坚信孔孟之说,本也无可厚非,但此时却这般贬低自幼笃信的道教,柳雅萱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看着柳雅萱沉默不语,曾和培以为她在认真倾听,接着又说:“若论治国,非以孔孟之说不可,离开了温良恭俭、忠恕孝悌等纲常伦理,人与人之间必会秩序大乱,国家也将动荡不安。人之为人,必当上对君主忠诚,下对父母孝顺,步入仕途,殚精竭虑,生前立功,死后扬名。因此,圣贤孔子在世时最忧虑的就是‘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意思是说,一个人到死还默默无闻。孔子希望只要做一回人,就能成就一番伟业。当今大唐,繁荣兴盛,国泰民安,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正如同唐尧虞舜之世一样。这些全然都是作为国家兴旺不可或缺的、犹如坚实栋梁的孔孟之说所带来的可喜局面,而那道教,仅仅是求生乞寿、帮贫助弱的片瓦块砖,偶尔能够遮风避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