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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官商勾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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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杜游琛找到叶尔秋,说出事情原委;叶尔秋爽快地答应了。二人到达州府门口,衙役进去禀报,出来便说,任使君于书斋有请。二人径直朝书斋走去。刚一进入书斋,杜游琛就看见牟世峻正坐在书案旁跟任天一聊天,心想:“牟世峻比我们来的还早,莫非也有事要求助于任使君吗?”忙走过去,叉手向前,说:“任使君,你有客人,那我们就……”任天一轻轻地一招手,说:“二位来得正好,先坐下。你们三位均是扬州赫赫有名之人,早该聚一聚了。”杜游琛对牟世峻说:“牟郎君,幸会!幸会!”叶尔秋也叉手向前,说:“能在州府见到牟郎君,叶某真是荣幸啊!”牟世峻站起身,叉手向前,说:“二位大名,扬州无人不知,鄙人今日同见,心里甚感喜悦。这样吧,中午时分,若无要事,鄙人做东,真诚邀请任使君、杜郎君、叶郎君,一起前往望霄楼小聚一下,不知三位可否赏脸?”任天一笑着说:“你们都坐下吧。”三人坐下。

任天一又说:“牟郎君真是客气。本官就是再忙,也绝不会让牟郎君扫兴啊!”杜游琛心想:“以后我想扩大在扬州的食盐市场,必定需要大量钱财,而牟世峻拥有扬州最大一家柜坊,正好可以大量借钱,所以不能轻易得罪此人。”忙说:“今日有幸见到牟郎君,本应杜某做东才对,却让牟郎君破费了,实在感到惭愧。”叶尔秋也说:“牟郎君如此慷慨,叶某焉有拒绝之理。”牟世峻说:“三位就是爽快。此时已近中午,我们现在就去望霄楼,一醉方休。”任天一高兴地说:“好,我们立即出发。”

在望霄楼二楼的一个雅间里,四人飞觥献斝,尽情享受美味佳酿。几杯酒下肚后,杜游琛试探地说:“任使君,杜某和叶郎君今日上门拜见,不为别的,正是为茱萸盐业行会成立之事而来,不知……”任天一微微一笑,说:“前几日,邢必成带着几个盐商来到州府报批茱萸盐业行会,并信誓旦旦地说,是为了维护广大中小盐商的利益,共同稳定市场食盐售价,避免百姓增加额外开支。本官一看,便知此事是专门针对杜郎君而来,考虑到如若拒绝,便会授人以柄,让人误以为州府偏袒杜郎君,故而询问了一些简单问题后,就痛快地批准了。”杜游琛有些急了,正欲说话,转眼又一想:“任使君这么做,一定是有所准备的,不然我的利益受损,他又岂能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站起身,举起酒杯,说:“任使君胸怀韬略,杜某怎能轻易知晓?在此,杜某特敬任使君一杯,还望不吝点拨,因为茱萸盐业行会来势汹汹……”任天一挥了挥手,说:“你且坐下。”杜游琛坐下。任天一举起酒杯,说:“杜郎君既已举杯,本官岂能没有反应。来,共饮此杯!”两杯相向一伸,随后见底。杜游琛用杓在酒樽里挹酒,斟满两个酒杯。

任天一不紧不慢地说:“杜郎君,你在扬州盐业市场纵横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一个小小的茱萸盐业行会,就能将你难住吗?”叶尔秋安慰说:“是啊,叶某跟杜郎君交往多年,清楚扬州任何一个盐商的才能都无法和杜郎君比肩。杜郎君历来多谋善断、通权达变,这么多年以来,败在手下的大小盐商数不胜数。目前,这个由一群乌合之众拼凑而成的茱萸盐业行会仅是外强中干罢了,勿用担心。”牟世峻笑着说:“杜郎君,你我此时能够聚在一起,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杜游琛一愣,不解地说:“原来你们……”牟世峻说:“对于茱萸盐业行会成立之事,任使君高度重视,深知洪水来临、堵截不如疏泄的道理,所以批准了并不等于视若无睹。至于究竟有何高招来应对此事,还是让任使君亲自给你讲解吧。”杜游琛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在任天一的掌控中,忙说:“还请任使君不吝详告。”任天一笑着说:“不管是何高招,最终都需由你杜郎君自己决断。本官作为一州长史,会有诸多事情不便亲自出面,特别是茱萸盐业行会成立后,也只能让功曹赵吉福随时前去了解情况。而杜郎君和叶郎君今日同来州府,就已清楚表明,二位即将联手对付茱萸盐业行会了。杜郎君,不知本官所说可否正确啊?”杜游琛忙点了点头,说:“任使君所说完全正确。茱萸盐业行会的成立主要是为了稳定市场盐价,说明市场盐价的变动对这些中小盐商来说至关重要,因此,我们只要从市场盐价入手,就能彻底击垮他们。一旦茱萸盐业行会无法稳定市场盐价,便几乎没有存在的意义,自动解散也就成了必然结局。那个行头邢必成纵然再会摇唇鼓舌,煽动其他盐商,也是回天乏力、无可奈何。”任天一大喜,说:“杜郎君不愧是扬州第一大盐商,谋略超群,绝非一般之人可比啊!来,诸位,我们为杜郎君的超群谋略饮一杯。”四人举杯,相向一伸,仰脖而尽。牟世峻给四个酒杯斟满酒。

任天一又说:“按照规定,茱萸盐业行会只有协助官府,才能稳定市场盐价。换句话说,倘若官府认为市场盐价本已合理,上下波动均属正常,勿用干预,那么茱萸盐业行会即便有天大能耐,又能如何去稳定市场盐价呢?”杜游琛豁然开朗,激动地说:“任使君的意思是说,不管杜某将扬州市场盐价搞得是高还是低,只要州府认为是合理的,就不准茱萸盐业行会采取任何干预措施?”任天一笑着说:“杜郎君,你想控制茱萸盐业行会吗?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杜游琛一怔,正在思索怎么回答,听见牟世峻说:“杜郎君,任使君问你是否也想加入茱萸盐业行会?”杜游琛忙说:“杜某若是加入茱萸盐业行会,就如一副沉重的枷锁套在身上,行动难有自由,肯定不能加入。”任天一说:“杜郎君不加入茱萸盐业行会是明智之举,这样你的一切行动都不会受到其限制。杜郎君,你想通过何种方法将扬州市场盐价搞得上下波动,以让茱萸盐业行会自动解散呢?”

杜游琛略一思索,说:“杜某是这样考虑的,想要市场盐价上下波动,最终还是需用食盐做武器。在市场上,若是食盐的供应明显超过实际需求,盐价则会急剧下跌;供应无法满足实际需求,盐价则会急剧上涨。盐价急剧下跌,受损严重的定是实力薄弱的小盐商,支撑不住的话,只有关门歇业;下跌时日越久,关门歇业的小盐商便会越多,甚至少量中等盐商也是如此。茱萸盐业行会就算心急如焚,也是无能为力,只得在一片吵闹声中解散了事。等杜某逐一收购关门歇业的中小盐商后,无论实力,亦或规模,都是空前增强。接着,杜某再将大量食盐囤积起来,不再售卖,而剩下的那些中等盐商的食盐根本无法满足居民的实际需求,因此,整个市场盐价便会疯狂上涨。到了那时,杜某迅速售出大量食盐,必会获得惊人回报。”

任天一笑着说:“杜郎君,本官虽然并非盐商,但是作为扬州长史,对整个扬州所有的食盐存量和扬州居民的食盐需求总量,大体上还是比较清楚的。仅靠收购一些中小盐商,便想使扬州市场盐价急剧涨跌,可能不太容易实现啊。”杜游琛说:“杜某也有这个顾虑。在去年的风雨之灾中,扬州所有盐商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至今尚未完全恢复,所以仅靠扬州本地力量,确实很难大有作为,杜某便想到了外地盐商。不瞒任使君,杜某在剑南道有不少实力雄厚的盐商朋友,杜某准备把他们请到扬州,以助一臂之力。扬州本地盛产海盐,剑南道盛产井盐,将井盐运入扬州售卖,扬州居民同样会喜欢的。”任天一说:“剑南道的盐商若要将食盐顺利运入扬州,走水路最方便,而走水路,必然就离不开船;杜郎君今日和扬州最大船商叶郎君一同前来,说明早已准备妥当。”

叶尔秋忙说:“之前,杜郎君告诉叶某计划时,叶某毫不犹豫地予以支持。叶家船队昼夜行驶在三大重要航线上,其中扬州至益州航线的船队,便可将剑南道的食盐顺利运入扬州。为了表示对杜郎君的支持,叶某已经决定,凡是运送剑南道的食盐,运费一律下降三成,以减少剑南道盐商的运输费用。后来,我们又想到,剑南道的盐商若将大量食盐运入扬州,必然惊动州府,这才一同前往州府,来跟任使君商议此事。”任天一说:“本官相信,作为朋友,剑南道的盐商一定会帮杜郎君的忙。他们将大量食盐运入扬州,不会像紫极宫那样,无偿发放给那些贫苦百姓,而是需要大量钱财来购买。去年的风雨之灾使杜郎君损失不轻,现在想要拿出大量钱财购买食盐,也是困难重重。对于这件事情,本官未雨绸缪,今日专门派人请来拥有扬州最大柜坊的牟世峻,商议如何帮助杜郎君应对茱萸盐业行会;这才聊了片刻,杜郎君和叶郎君就不请自到了。”

杜游琛恍然大悟,说:“难怪刚才牟郎君问杜某,我们此时能够聚在一起,会是巧合吗?原来,任使君早将茱萸盐业行会放在了心上,为此想好了请牟郎君出面,来支持杜某更好地应对。任使君、牟郎君,杜某对二位的恩德感激不尽,在此真诚敬二位一杯。”举起酒杯。任天一举起酒杯,笑着说:“杜郎君,本官希望扬州食盐市场还是你杜游琛的天下。来,共饮一杯!”牟世峻举起酒杯,说:“这几年,鄙人深受任使君的照顾,一直满怀感激。刚才听任使君说,需要帮助他的朋友杜游琛渡过目前难关,鄙人没有丝毫踌躇,立即答应。来,杜郎君,祝你捷报频传!”三人酒杯相向一举,瞬间饮尽。杜游琛随即给三个酒杯斟满酒。

四人杯来盏往,喜笑颜开,好不得意。过了一阵,杜游琛问:“任使君,杜某有一个问题,可否相问?”任天一说:“但问无妨。”杜游琛小心翼翼地说:“杜某听说,前段时日,那个录事参军曾和培向监察御史提了建议,使监察御史专程到达海陵县,找到了县令安朝溪贪腐的充足证据,致使安朝溪最终身陷囹圄;所以杜某非常担心,这次我们花了这般力气对付茱萸盐业行会,万一曾和培知道后,要无情破坏的话,那……”

听到“曾和培”三个字,任天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停箸放杯,一言不发。杜游琛以为自己出言不慎,惹怒了任天一,惊恐地看看另外二人,不知所措;另外二人也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任天一盯着面前的酒樽,恨恨地说:“这个曾和培,坏了本官的好事。”又对杜游琛说:“杜郎君,你也清楚,扬州下辖各县中,就数海陵县产盐最多。倘若安朝溪还在担任县令,本官也会将他召至扬州,相助与你,可惜被这个曾和培害惨了。”杜游琛说:“正是这样,杜某才担心曾和培……”任天一冷笑一声,说:“杜郎君,本官才是扬州最高官员,曾和培再有能耐,也得服从本官的命令。本官汲取了安朝溪事件的教训,为了使杜郎君能成功击垮茱萸盐业行会,之前就已告诉曾和培,今后有关扬州盐业的一切事情,无论大小,都不准过问和插手,平时只让功曹赵吉福处理即可。此外,本官对海陵县新任县令打了招呼,没有本官的命令,所有海陵县的食盐不得售卖给茱萸盐业行会的任何一家盐商;最后也让新任县令一定保密,不要说出是本官的意图。”

杜游琛喜出望外,忙说:“任使君,杜某不才,早已深谙‘官商一家’之理,非常清楚盐商的命运不是掌握在盐商自己的手里,而是掌握在官府的手里。杜某没有参加茱萸盐业行会,必定成为众多中小盐商的攻击目标。杜某并不希望因矛盾的公开而受到扬州居民的指责,所以对外仍将宣称,杜某会严格遵守稳定市场盐价的有关规定,确保扬州居民能以合理售价买盐。任使君,你觉得行否?”任天一笑着说:“杜郎君,你真是一个聪明人啊!等成功击垮了茱萸盐业行会后,杜郎君可别把我们这些支持和相助你的人,全都给忘了啊?”杜游琛站起身,叉手向前,斩钉截铁地说:“任使君、牟郎君、叶郎君,杜某永远都不会忘记三位在关键时刻对杜某的大力支持和相助,只要彻底击垮了茱萸盐业行会,杜某保证对三位的大恩大德予以加倍报答。”任天一笑着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等着杜郎君好消息的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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