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两个白大褂把贝老太太抬上120急救车。
“她家里人在不在？谁跟我们去？”一个白大褂问跟在身后的几人。
“我去。”三个人差不多一起回答，Sophia、dy和方笑刚。
“我把她带来的，我得负责。”dy说。
“我们也有责任跟去。”方笑刚和Sophia一起对这个医生说。
“三个人坐不下，顶多两个。”
“我开车跟着吧。”dy转身奔向保时捷911。
方笑刚和Sophia上了救护车，看医护人员熟练地给贝爱中戴上氧气罩，心跳血压监护仪。他们两人挤在角落给医生腾地方，肩膀靠在一起，方笑刚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她多大年龄？怎么晕倒的？”一个医生问。
“年纪不知道，可能是受了点刺激。”方笑刚回答。
“不知道？你们是病人的什么人？”
“呃……算是这次意外的负责人吧。”方笑刚说，Sophia看看他，没说话。
医生皱了皱眉，没再问下去，回头看了看数据，说：“现在指标都还稳定，她有医保卡吗？”
“可能没有，她好像是外籍华人。”
“那她的医疗费用……”
“费用不需要担心，我会垫付的。”Sophia主动说，她看方笑刚的表情，像是在钱方面不太方便的样子。
方笑刚对她报以笑容，她避开了他的眼神。
汽车继续驶向最近的无锡市第二人民医院，车厢里没人说话，只能听见“滴——嘟——滴——嘟”的警报声。
方笑刚突然凑到Sophia的耳边，悄悄地问：“你说不要孩子，那你还愿意加入我们吗？”
她沉默不答。
方笑刚不清楚她的想法，也不便再追问，毕竟跟着他觉醒有各种各样的风险，更何况打胎之后还能不能当女神，还是未知之数。
二院转眼就到了，汽车从中山路拐进急诊大楼的玄关，停在专用通道上。
警报声停止，医生们开门下车，推着病床来接的护士并不着急，因为电话通知了来的不是危重病人。
医生们叫方笑刚和Sophia一起，将贝老太太从担架上抱起，转移到病床上。老太太身体轻盈，抱过去并不费劲，却没想到刚把她在病床上放下，贝爱中竟然悠悠醒转了。
贝老太太的苏醒从吸两下鼻子开始，眼睛一睁，泪先滑落，在她眼角深邃的鱼尾纹里，泪水如河道分流，染湿鬓角和白发。
方笑刚见状，连忙上前问：“怎么了老夫人，哪里疼吗？”
贝爱中摇了摇头，努力探起半个背，左右看了一圈问：“我这是在哪？”
救护车上的医生见人醒了好像并不高兴，板着脸问：“人醒了，还要不要抢救？”
方笑刚不理他，继续对老太太说：“您刚才晕倒了，我们就叫了救护车，现在刚到医院，您觉得怎么样？”
“医院……”她喃喃了一句，老泪依旧纵横着说：“如此说来，刚才竟只是个梦吗？”快要八十岁的她，这一刻的动作语气，恍若刚出阁的大家闺秀般温婉。
“怎么样，要不要让医生看看？”Sophia看医护人员很不耐烦，就上来问他们。
“应该不用。”方笑刚摇头。
“那我们先开单吧，你们谁来结一下车费。”救护车上的人转身把空担架放回去。
Sophia跟着他上了车，里面另一个医生在仪器上填写一张印好表格的收费清单，她看见他正在各个格子里填数字，什么院前急救费130，担架使用费20，行车里程费20……
门口来往的人太多，护士就把病床推进挂号大厅边的走廊，对方笑刚他们说了声：“你们休息一会吧，但别占用这张床太久，不然也要收费的，需要看病的话就去挂号。”然后走了。
贝爱中躺在病床上，也不管旁边行人或方笑刚的目光，就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嘴里忽然念念有词：“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方笑刚站边上听着，弄不清楚她是什么状况，但听她念词的时候，好像还有音调，好像在唱歌一样。
这会dy停好车赶来急诊室门口，Sophia也已经付完急救车的费用，两人就一起跑进来找他们。
方笑刚看见了，只好去打断贝老太太的自言自语。
贝爱中失神地看着他，嘴里还在念叨着：“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能饭能饭，您这是饿了吗？”方笑刚笑着对她说，同时伸手在口袋里掏出那块已经修复的情人桥腕表，拿给她看：“贝老夫人你看，手表没事，别担心了，这表是不是对你有特殊意义？”
dy看她现在迟顿而奇怪的样子，与原来精干雅致的设计大师判若两人，心里一阵内疚。她轻轻拉起老太太的手，关心地问她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回过几分神志，忽略手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泪痕。
Sophia连忙掏出纸巾递上，dy帮她把眼泪擦干净，淡黄色的气垫BB霜染到了纸巾上。贝老太太出门还是很讲究的。
贝爱中终于基本正常了，她一边向dy道谢，一边点头接过自己的手表，并且抱歉道：“年纪大了，给你们添麻烦了，见笑了。”
“唉呀，是我们没把你照顾好。”方笑刚和dy都觉得不好意思。
老太太定了定神，在dy的搀扶中下了床，问道：“我昏了多久？”
Sophia看看表，回道：“大概半小时。”
“才半小时，古人说黄粱一梦，看来是真的。”她露出一丝解嘲又复杂的微笑。
dy听了眼睛一亮，说：“这么说您刚才做了个长梦，好像过了一辈子是吗？”
贝爱中微笑，点头默认。
dy有些激动，拉着方笑刚的手说：“我小时候也这样过，但已经记不清了，这种能力好像被人阻断了。”
Sophia惊异地看着他们的亲密举动，在她看来他们是今天刚刚认识的。
dy有所查觉，索性装作轻浮的样子说：“魔术师帅哥，女朋友不在身边，手借我牵一下没事吧？”
方笑刚应付着点了点头，问贝老太太：“你梦到了什么？我刚才听到你唱的应该是辛弃疾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