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百合

恶魔残存的灵魂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大的反抗，可这毫无作用，而在下意识的反应过后，恶魔再无动作。

他的灵魂传出无可奈何的波动：“我就知道拦不住她……”

而怪物和少女则是一齐抬头，它们看着风，看着海，看着世界，突然明白了什么。

怪物问道：“还回去？他把那么多灵魂当作燃料，还有完整的灵魂吗？”

“有的！”风猛地震荡，发出急促的呼声，就像是在焦急地点头，“夜厄用的都是【夜来香】家的灵魂，还有从葬花那抢来的本就与葬花融合的灵魂，相当于葬花本身的灵魂碎片——其他人的灵魂都是完整，好好保存的！放回原本的肉身就还能用！”

“包括刚刚的那些！你就想要这个吧……咦？”呼啸中，风带来一阵蔚蓝的荧光，她似乎想要将荧光带到怪物面前，却只牵扯出光谱的色彩，其本体依旧牢牢被锁在某处。

怪物漠然地牵扯着嘴角的线条：“看上去，你跟你弟弟的意见有些不一致。”

“还有。”肩头的少女也扯了扯嘴角，她看着怪物手中夜厄的灵魂，不禁感叹，“一个至高家族几亿人全被你杀了？真是够狠的。”

怪物想了想，一口气把夜厄剩下的灵魂全部碾碎，只剩漂浮的碎屑在它的手中勉强维持。

它看着夜厄：“灵魂还回去。或者，你想要解释解释？”

“……”那团灵魂沉默了很久，才恢复了一丝波动，“还不回去。”

少女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然而夜厄继续说道：“他们的肉身已经没了，我将所有死者毁尸灭迹，欧石楠则利用其最后的残渣来对抗我——你们就是踩着他们的尸体上来的。”

怪物与少女同时想起了，那条八千米的血色之路。

怪物沉声道：“江烛的肉身还是基本完好的。”

“烛龙的灵魂已经被他自己燃尽了，我们捕捉到的只有一些‘灰烬’，一个生灵要想存在，花魂、灵魂、肉身，缺一不可，那样的灰烬已经无法算作灵魂了。”

“我本不想说这些的，就因如此。这些灵魂只能在【美神】的核心中保存，离开了核心又找不到自己的肉体，就会消散。”夜厄的灵魂碎屑一阵震颤，他转而对着风说：“我虽然没想过你能独活，但出于私心，还是不愿意动用维持你的力量，这是底线，希望你能原谅我。”

风里没有回答。

倒是怪物眯起了眸子，白色的轮廓微微缩起：“灰烬也可以，你可以用他的灰烬要挟我放你的姐姐一命。”

“她会和我一起死去。”虽然这么说，夜厄却反问：“那你会吗？你在乎吗？”

——你来此就是因为我杀了他，如若他还有残留，那你会退去以留一念想吗？

怪物做出了回答。

“我不会，我不在乎。”

它朝天举起了手，狂乱的线条纠缠在一处，使得右手的那根直线愈来愈长，直冲高天。

“困在你这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我想杀你，跟那个人没有什么关系——真不熟。”

再无言语。

只见那条直线已经没入了视野看不见的高度，所有人都沉默地望着它延伸的方向，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等待终有尽头，当终末之时来临，一丝黄昏的光束就明亮了世界。

天光乍破。

世界崩碎。

外界，在陈赠愿惊愕的目光中，整个美神都亮起了数不清的裂痕，而后，噩兆来临。

那是“下沉”，那是负面，那是恶意，无尽的漆黑透过裂痕泄露到外界，在这恐怖的影响即将彻底扩散之前，它的主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将一切漆黑都收入体内。

美神化为了星星点点散乱的光芒，就此消散。

狂风骤降！

在怪物解除形体的一瞬间，在美神破碎的一瞬间，在夜厄将要彻底泯灭的一瞬间，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声音，带着满腔的愤怒，解放了自己的宣言。

“以【夜来香·夜晚】的名义，我将上升我的魂，我将燃烧我的灵，我将舍弃我的一切，我将登神！”

她郑重地宣告：“如此，我将凋零。”

于是，花和人都开始上升，升华，凋零。

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瑰丽——花费数十年精心编制的少女灵魂与至上级别的花魂都拥有着足以冠以【至高】之名的美丽，就连夜来香对夜晚的神性阐述都是以【美】为名，而当这样的美开始上升……

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即使同样是绽放态的神使，其上升亦有高下，当至高开始上升，哪怕是神明也要暂时回避。

什么都看不到了，恢复两米的芒斯忒斯提，勉强站起的陈赠愿，还有“愿镜”后的某个人，他们都看不到了。

只有高于神明的瑰丽是唯一的光。

只有……伊丽安娜在注视着。

在光中，所有凋零而来的力量都汇聚在【美神】夜晚的手中，她没有用这股力量去做别的事，只是温柔地托起夜厄仅剩残屑的灵魂，将一切的一切都用来挽救。

将被打碎的瓷器粘合成原来的形体，为苟延残喘的意识打上一针强心剂，这就是她能做的所有事情。

然后，再然后。

把仅存的一朵花瓣放在夜厄的手心，把将亡的自我投入夜厄的灵魂。

他们远去了。

只留下风里的呢喃。

“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人，夜厄。”

“我比你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