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来香

与大部分悲剧小说的主人公不一样，夜厄的童年称不上美满，但也没有多糟糕。

距神代末七十年前，夜厄出生了。

生在神代至高家族之一的“夜来香”，是家中二房的独子，甚至生来就觉醒了夜来香的分支花魂【紫茉莉】，拥有在外界看来精彩绝艳的才能——夜厄绝对是生来就站在山巅的那批人。

可这只是相对而言。

“你很平庸。”印象里，那个已经记不清面孔的母亲是这样告诉他的。

夜厄的花魂是【紫茉莉】，这样的分支花魂在家族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绝对称不上差劲，但也绝不是最强、最让人期待的花魂。

作为每代都能出一个至高神使的家族，族内想要的，永远都只有一个。

——【夜来香】。

夜厄没有这样的花魂，那么，他就缺乏成就“至高”的才能。

他是平庸的。

这本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毕竟是二房的孩子，做家主的事情基本轮不到他，没有人会期待他的未来，他未来或许会变成家主的左右手，或许成为家中除了“至高神使”外的最强打手，即使做不到那样的程度，无灾无难好好享受地度过一生也是没有难度的。

可这只是“本来”。

作为悲剧故事的主角，夜厄自出生起，就与那个“本来”毫无瓜葛。

他是承载着期待出生的。

——因为他父亲唯二的子嗣，大房的女儿，他的姐姐，同样平庸。

本来——又是本来，诺大的家族绝不需要担心这样的事情，一个孩子不行，多生一个就好。

可这代不一样。

这代的至高神使比较……叛逆，她不想当家主，更不想生孩子。因为当时序列第二的天才已经失踪，最后当家主和生孩子的事情就落在了那一代家族第三的天才身上，也即是夜厄的父亲。

本来到这还是没什么问题，夜厄的父亲同样有着【夜来香】的花魂，他多生几个努努力，即使他的花魂无法像至高神使那样随自己的心意遗传，在次数的积累下总能有一两个幸运儿。

可夜厄的父亲跟那位神使一样叛逆——他不愿意多娶妻，多娶了夜厄的母亲就已经是他对家族做出的妥协。

而作为承载花魂遗传的代价……他的两位妻子都虚弱到无法再生产，即使受孕了，结局也不过是换来一大一小两具死尸——夜来香的的烈性花香会先一步将母子活活毒死，绝无幸免的可能。

那么，事情到这里就已经很明了了，谁都能猜得出接下来的发展。

不够废物，又不够天才的夜厄，与他那同样平庸的姐姐，要在背后无数人的操控下，争夺未来家主的位置。

——什么？你说逻辑不对？【夜来香】的花魂没遗传下去就不管了？家族出不了至高神使就不管了？还有家里的其他男人呢？他们都干嘛去了？怎么就顺理成章发展成争夺家主之位的俗套剧本了？

夜厄偶尔会想，要是他小时候能发现这些不对劲就好了。

可他没有。

在朦胧懂事后，他的母亲就告诉了他以上的一切，夜厄被迫背负起二房的所有期待，在无数利益纠葛的操纵下，疯狂学习着不符合年龄的一切。

他和拥有【晚香玉】的姐姐一同竞争，他们没日没夜地在最严苛的老师下训练，为了磨砺花魂孤身来到野外斩杀葬花，死刑犯，魔兽，甚至是无归者，年纪轻轻就奇迹般地将花魂成长到了第二阶段的【含苞态】。

在十八岁那年，两人离第三阶段【绽放态】，拥有自身徊响，仅一步之遥。

直到那时夜厄都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这部分是因为周围的所有人，尤其是母亲，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你很平庸”。

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夜厄的全部精力，都用来策划了一场“史诗般的出逃”。

“私奔？”怪物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古怪，它从海中跃起，身边的荆棘裂开大口，把它胃里的“海水”全部排出。

而它肩头的少女，则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夜厄背后，由灵魂余屑演化出的一幅幅画面。

那画面甚至自带解说。

以恶魔之躯一拳将怪物击飞的当事人夜某面无表情，此时空中还有他年轻时的声音详细描述着那场“史诗般的出逃”计划内容。

即使是以他的脸皮，他也不敢放松任何对表情的控制。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夜厄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怪物这么邪门的玩意儿。

直视怪物的脸，就会被勾起内心深处最不堪回首的过去，陷入最为深刻的绝望，这是怪物的存在本身引发的现象，是某种神性之下，绝难豁免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