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娇

这是什么样的感受？

毫无束缚，为所欲为，所行所动都贯彻了自己的意志。

不用担心吓到别人，不用害怕被赶走；不用束缚自己的身躯，无需控制自己的力量。

芒斯忒斯提不再蜗居于角落中的阴影，也不再恐惧，他所珍视的一切会如同孑孓被他失手碾碎。

芒斯忒斯提“小心翼翼”地在风信城生活了十年，现在，他终于肆无忌惮。

无比愉悦，无比愤怒。

只听少女的声音在风里欢快地响起：“上啊，芒斯忒斯提，它就在前方！”

是的，芒斯忒斯提可以看到，被那一百六十四刀劈开的微小裂痕就在道路的尽头——微小只是对于六翼的尺度而言，实际上它足有数十米高。

陈赠愿的形象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很感谢陈赠愿给他提供了一条近路，不然他还不知道怎么爬上那么高的浮空玩意儿。

——这应该就是之前江烛所说的“大师兄”，剩下就不管了！

姑且将陈赠愿贴了个“友好单位”的标签，芒斯忒斯提就将陈赠愿的事情抛掷脑后，他就像一匹饥饿的狼，满心只有自己的目标。

他平静，又满怀喜悦地奔跑着，此刻世间唯有一人可以与他共情。

“就要到了！”伊丽安娜紧紧拽着芒斯忒斯提的毛发，被狂风灌了一嘴但还是坚持着大声喊出自己想说的话，她的满头长发都在风里狂乱，没有半点平时的端庄。

“我可以看到！”她不顾形象地在芒斯忒斯提耳边大叫，“唯一一个完整的灵魂！就是他，就在前方！”

其实不需要她说，芒斯忒斯提也能轻易地看出这些——毕竟这是真的连瞎子都看得见——可伊丽安娜就是要喊出来，仿佛是为了给芒斯忒斯提打气。

“气势很重要——”

在芒斯忒斯提又一次提速，即将彻底钻入裂痕中前，她是这样说的。

她贴着芒斯忒斯提的耳朵，温热的呼吸与压低的话语一同到来。

“——这样，我们可以将他毁灭得更彻底，更愉快~”

崩！

又是空气的嘶鸣！

芒斯忒斯提嘶吼——狂笑着冲刺，他四肢着地，践踏着血色的道路，无数花瓣在他的脚下纷飞。

暗紫色的花瓣不知死活地试图钻入他的肉体，却被一根根荆棘轻松捕食，化为他行动的养分。

硕大的透明空洞在狼兽的背后爆开，他的速度在这一刻提升到了他所能达到的极致，肉眼已经无法捕捉他的行动，只能见到黑色的流光在血色之上穿行。

十分之一秒后，在暴雨和黄昏的见证下，在陈赠愿的注视中，在某个“愿镜”的画面里。

漆黑的利箭从历史的迷雾中逆流而来，它行在八千米的长阶，跨越了花与血的炼狱，愉悦地嘶吼着愤怒，而后，笔直地刺入无懈之盾的唯一破绽。

此情此景。

有人在雨里嚎啕大哭，有人垂首闭目，念诵“东岳”。

……

没有受到阻拦，径直穿过“龟壳”的守护，出现在芒斯忒斯提眼前的，却不是美神的无暇之躯。

那是一个点。

仿佛来自久远的过去，久到花母都尚未出现；它又仿若原野上空的日轮，书写着昼夜昏明。

它牢牢嵌在美神胸膛的正中，与其牢牢贴合，自生便有，亘古长存。

慕然，当芒斯忒斯提接近时，紧闭之瞳睁开，就像是……太阳。

那是辉煌，那是耀光，那是烛龙之瞳，那是大日！

一轮日冕于此洞开！

压缩到极致的力量伴随着死者的意志瞬间降临，一经展开，就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光与热——它发着光，于是近神的肉壳也被要灼烧！

美神之所以专注防御，是因为它的内部被烛龙最后一击撞出了大问题——它根本不像它所说的那样从容！

日冕燃烧，打破了美神完美无缺的内部防御，即使是一瞬间，只有一瞬间，在一切的平衡被烧尽的那一瞬间，美神的胸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其内部虚无一片，唯有沸腾的漆黑。

这是唯一的破绽！

上方，无面之神漠然地投下视线，它一如先前，不做反抗，不言不语，甚至连花香之毒都不再放出。

愈发庄严，愈发肃穆。

愈发高远，愈发宏大。

满是神性。

可芒斯忒斯提不管这些——既然眼前就是一个巨大的伤口，而敌人又不反抗，那他断然要对此做出行动。

在血色的尽头最后一跃，由六翼的位置扑向【美神】真正的身体，芒斯忒斯提宛如一颗炮弹，毫无畏惧，绝不迟疑，轰然砸入那片沸腾的漆黑。

漆黑是实质的恶意，沸腾则是灵魂的哀嚎。

当芒斯忒斯提落入黑暗，他就听到了无以计数的悲鸣。

“真糟糕啊。”在他的肩头，少女轻声感叹：“以灵魂的怨念约束灵魂自身，借由花魂的神力给予灵魂残渣【美】的特性。如此向往神明的宝座，却创造出如此令人作呕的造物。”

芒斯忒斯提在黑暗中行进，水一般的质感覆盖了他小半的身躯，这是灵魂的海洋。

空洞内，或者说【美神】的体内，就是这样的世界——漆黑一片，唯有灵魂的汪洋在身边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