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溪蓀
芒斯忒斯提木然地收回了指向天空的视线,他感受着自己的躯壳在行动。他的双眼将视觉传递给大脑,他的大脑做出了伸手的指令,一瓣枯萎的花瓣就落在了他的手心。
芒斯忒斯提侧身倾听,风中传来远方最后的低语。
“使者,拿着这片花瓣,一直前往极西之巅,老师就会见你。”
“我们所有人都判断错了,夜厄不仅没有损失力量,相反,他比过去还强,强得多,这个人的力量体系里面完全将神明视为了一个可以跃上的台阶,而他已经踏上了半步,即使我和师兄都步入凋零,拿他也不会有丝毫办法。”
“走罢,使者。达成目标后,就尽快离开,越远越好。我们的约定视作完成,这是还因的敌人,并非你们的敌人。”
“……”
最后,是洞穿了整片黄昏的痛彻哭喊。
“夜厄!!!”
那个男人跪倒在血海中,仰天恸哭,凄声怒吼。
刃中显现,发出凄厉的嘶鸣。
轻柔的魂灵之风微微一滞,六翼的神垂下头颅,没有五官的面孔投下漠然的“视线”。
它的声音却在轻笑。
“毫无作用,也毫无意义呢。真弱小啊,你的师弟。”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血色自远方奔赴,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粉身碎骨,化成某样东西的养分。
那声音,仍然饶有兴趣地看着陈赠愿的反抗,又不断发出轻柔的低语,
“陈赠愿啊,你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绽放态,六百六十六位神使的名号前会被冠有‘至高’一词吗?”
“陈赠愿啊,你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次寻常的遭遇战,葬花却会在这时莫名暴乱,而你会遇上那百里挑一的,在神明陨落后仍保留了实力的至高神使之一,也即是我?”
看着陈赠愿毫无表情的面孔,轻柔的声音终于抑制不住,洋溢出再不加掩饰的嘲弄和愉悦。
它欣赏着那样的表情,就像在观赏人间最巧妙的画作,它控制,再控制……再不控制。
恶劣的孩童最喜爱的,就是精致的玩具被彻底碾碎的那一刻。
它肆意地狂笑:“陈赠愿,看你如今的模样,你真的以为,你师父,将你抚养长大的师父,还因天的风信子……他不知道……”
它的声音突然放低,语速渐缓:
“你想杀了他吗~”
回应它的,是饱含怒意,附着着足以浮起整个战场的斥力,通天彻地的血色之刀。
“足够了。”
芒斯忒斯提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他看向安静至今的伊丽安娜,用尽可能温和的嗓音说道:“你可以在这等我一会儿吗?”
伊丽安娜的黑发在风中微微起伏,她双手拢在小腹,同样温柔地回应道:“当然可以,芒斯,去做你想做的。”
……
坦白说,当芒斯忒斯提第一次看到江烛时,有种梦想破碎的感觉。
这倒不是说他有多崇拜烛龙——小时候那会儿,他向往的东西可太多了,只要是来自辉煌结界的,以前没听过的新人物新名词,他都会记得好久,烛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那会儿弟弟总会跟他一起,做着长大以后莫名其妙觉醒花魂,被当作天才迎入辉煌结界的白日梦,就像当年那位风信子一样,从此开启万丈光芒的逆袭人生。
就好像只要是辉煌结界内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去了那里就可以顿顿饱餐,不用经受魔兽的袭击,据说,那边还有专门用来上厕所的地方,不会臭到自己。
多么美好啊。
弟弟说他想当一个受人景仰的领导者,像童话故事里一样,无数人跟随在他的左右,他们打倒魔兽,赶走葬花,救回结界内哪个大家族的小公主,再假意入赘,毒杀其他继承人,暗自掌管家族,然后如法炮制,一步步向上……总之是越说越荒唐。
其实芒斯忒斯提知道,这后面都是弟弟因为自尊心做的掩饰,他想当一个领导者,只不过是害怕孤单,想要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能陪着自己。
真是奇怪……原来他那时就想好了要离开自己吗?
……总之,芒斯忒斯提对辉煌结界的印象也差不多,尤其是那些能够出现在故事里的名字,一定是又辉煌又骄狂,举手投足都是睥睨天下的气概吧!
然后江烛就穿上了草莓睡衣。
而且,以芒斯忒斯提的视角看,就是一个江烛躺在地上,还有一个灵魂江烛站起来穿上了草莓睡衣,要不是当时伊丽安娜朝他疯狂使眼色,江烛估计当场就得发现自己死了。
是啊,他不知道。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江烛不知道自己死了,他以为自己活着,甚至因为强烈的“活着”的念头,他脑中“理应”发生的事情被他的意志催动,花魂酝酿,竟演变成了一个范围恐怖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