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翠菊

数小时前。

当芒斯忒斯提从时空的飓风中回过神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巍峨的……残骸。

残缺的日轮悬挂高天，两米的体态在苍穹之下也显得渺小，芒斯忒斯提抬起头，就能看到巨人的残骸如同山脉一般横卧远方，其目狭长，一黑一白，通体赤红，人面蛇身，肌体间是数以千种的不同花粉留下的伤痕，从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中，芒斯忒斯提可以看到巨人内部闪烁的火花。

而略微低头……

则是成千上万，残缺不堪的尸骸。这些尸骸从四方而来，如同朝拜一般，倒在了巍峨的巨人前。

其中大部分都穿着残破的暗紫甲胄，少数，则只是依稀可见蓝色的长袍中，包裹的一团碎肉骸骨。

芒斯忒斯提皱了皱眉。

除却“人”的尸体以外，他还能看到数百朵葬花的尸体横列在尸骸间，这不禁让他想起前不久的事情。

如果说眼前的景象是一场战争的结果，可这怎么又会跟葬花扯上关系？

怎么什么事都能和这些恶心玩意儿扯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芒斯忒斯提定了定神，他看着天穹的日轮，微微眯起双眸：“祸乱年代……没有黄昏吗？”

“有哦。”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神代结束的那一刻，黄昏就存在了。”

芒斯忒斯提微微叹了口气，他脸色复杂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伊丽安娜：“你怎么也在？”

“？”伊丽安娜露出明显的疑惑神色：“我为什么不在？我自己开的传送门我自己当然能进——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到这个……”

说到这，她的鼻子微微动了动，显然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也不太好受。她斟酌了一会儿，才接下去说道：“回到这个……怎么都感觉不太好的年代。”

芒斯忒斯提看着周围的血肉横流，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年代。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正常的天空……大概算正常，死去的巨人，大约是两方的士兵尸体，还有一堆葬花尸体。你能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伊丽安娜想了想：“其实光是知道有‘天空’就能把地点缩小到很有限的范围内了，再加上‘风信城’和‘风信子’这么明显的意象和线索……这是【还因】。”

她笃定地说道：“我们在还因，还因的‘还因天’。”

即使当年芒斯忒斯提远在辉煌结界外，他也听说过“大天主风信子”之名，而这个“天”，指的就是还因天。

“由造物天师【覆盆子】指导设计的至高造物，一个号称可以脱离普罗维登斯单独存在的完整天地，也是【还因】一整个宗门的原始基址，最终堡垒——当年【风信子】坐镇其中，一门上千‘唯我’，百万‘明心’，整日悬于极东上空，当真是无限辉煌，就像整个神代一样。”

伊丽安娜语气毫无波动地感叹道：“可看来，失去了神明力量的支持，即遍是自号‘心胜于神’的还因，也会坠落啊。”

“走吧。”她对着芒斯忒斯提说道，“我们去看看那个‘巨人’。”

芒斯忒斯提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因此他把后续的问题暂时压下，一路无话，只是默默推着她穿过血海尸山，逐渐靠近了那个巨大的残骸。

当视野拉近，芒斯忒斯提已经可以看到更多的细节。

他看着巨人皮肤上的浅蓝标志，情不自禁地读出了其下字迹。

“还因天工……”

而在印刷体的logo下，还有锋芒凌厉的手写字迹。

【原型编号CD001】钟山序列·钟山之烛。

伊丽安娜的声音适时响起：“果然，是【烛龙】啊。”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股虚幻的气场扑面而来，芒斯忒斯提没有感受到风的吹拂，硬要说的话，那是一股无形无质的“能量“。

这股能量由尸骸而起，在一瞬间就扩散到了看不清尽头的远方，恍惚间，有什么好像被改变了，芒斯忒斯提朝周围看去，却又一切正常。

那唯一不正常的，显然就是眼前的“烛龙”。

“除却还因天，那位造物天师还铸造了无数战争重器护卫还因，其中，最为强大出众的，无疑是仿造上古诸神而成的‘山海’重器，比如说面前的这位，烛龙。”

比起芒斯忒斯提的警惕，伊丽安娜显得十分冷静，甚至有些漠然。

只是以平静的语气陈述着脑中的知识，却能让人感受到幽幽的怨念，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直觉上，芒斯忒斯提却又觉得这怨念与伊丽安娜自身无关。

就好像是为别人不平。

黑色的毛发略微膨胀，类狼的獠牙变得粗长尖锐，芒斯忒斯提盯着眼前的残骸，做好了时刻出手的准备，此时才略有惊讶的问道：“你是说，这个叫烛龙的，本来就是……死物？”

“倒也不能这么说……为了更好配合战斗，它也是有模糊意识的，只是如今的确是快死了。”

“这样……”芒斯忒斯提喃喃自语，下一刻他才意识到不对劲，浑身毛发一个激灵，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怪物在瞬间显形，血腥的冷意从漆黑瞳孔中隐隐流露，他巨大的身躯挡在少女身前，发出冷漠的嘶鸣。

“你是谁？！”

天穹的日轮在不知觉中略微黯淡，熟悉的淅沥传入耳中，在遥远的破碎声中，伊丽安娜默默抓起芒斯忒斯提的尾巴，挡在了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