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翠菊

现场似乎沉默了很久，那个声音才满是感慨地说道：“老师的使者……路数有些野啊。”

烛龙的赤红皮肤裂开一道仍有火花炸响的通道，这通道足有十几米高，足以让芒斯忒斯提以如今的身姿从容前行。

“既然拥有风信子的徊响印记，那便是老师的使者，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是这样的风格，但老师总有些脱俗的想法，不奇怪。”那个声音似乎苦笑了一下，语言的声波中竟能让人感到十分的歉意，“很抱歉，情况特殊，无法亲身迎接，但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还请进来一叙。”

风信子的印记？

芒斯忒斯提和伊丽安娜同时想到了那朵风信子之花，如果他们有什么跟风信子直接相关的接触，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略一思忖，伊丽安娜拽了拽他的尾巴，芒斯忒斯提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满目望去眼前就是唯一的活物，在陌生的天地中，除了与其交流，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们本就是追寻风信子的足迹而来。

狼兽护着少女走近甬道，刚踩上血红的地面，血肉的质感就从足尖传入大脑，可这并未让人感到不适，与之相反，一股清凉的气味从甬道各处传出，提神醒脑，剂量正合适。

伊丽安娜突然狠狠抓住了他的尾巴，芒斯忒斯提急忙回身看去，却见少女捂着鼻子长长地“嘶”了一声：“快，帮我扇扇，太冲了！”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根荆棘探出，吸走了周围的气味——这气味甚至能对他造成影响，对于别人来说，已经完全是超标的致死量了。

也就伊丽安娜特殊些，只是觉得刺鼻。

狼兽漠然道：“解释一下。”

“是薄荷，或者说冷却剂。”那个声音答道，“抱歉，机体已经快崩溃了，我也控制不了——若非有这些薄荷，烛龙已经彻底死了。”

“他说的是真的？”

伊丽安娜点点头：“如果想对我们下手，这试探也太瞧不起人了。”

芒斯忒斯提继续走在前方，在赤红的甬道里，就像在烛龙的血管中穿行，千回百转，宛如迷宫，经过了之前的事情，他意识到在一个快报废的造物内行走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于是他更增添了警惕，伸出几只荆棘之眼，全方位观察着周围。

因此，当一个暗紫的身影从天而降时，芒斯忒斯提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应对——高达八米的狼兽瞬间跃起，早已在手臂内膨胀积蓄的力量即刻激发，他一眼就找准了其心脏，无需蓄力，一击即中。

暗紫的碎肉在空中爆开，将芒斯忒斯提染得紫红。

他这次倒是没发怒，只是看着手爪，皱了皱眉：“尸体？”

手中，是一片暗紫的铠甲碎片，与烛龙身边无数尸体上穿戴的一样。

他抬头望去，炸响在头顶的位置连绵不绝，就连烛龙的血肉也炸开大洞，隐隐可见洞里堆砌的暗紫尸体。

刚刚被他击碎的尸体，正是从洞中落下。

可以想象，在烛龙的体内，大大小小的伤口内部，还有无数这样的尸体倒在其间。

“抱歉，我想你们的速度需要再快些。”那个声音再次苦笑，“我快不行了。”

嘭！

一声炸响，芒斯忒斯提猛然回头，看见堆成小山的断肢从来路上方落下，他甚至能看到其中新鲜的血。

他一言不发，拉着伊丽安娜加快了步伐，连绵不绝的炸响中，只有愈发疲倦的声音在血肉间低语。

“左转。”

“直……炸了，右拐。”

“没路了……把前面轰开，地上堆着一堆尸体，小心点。”

“右转，好，到了，我给你们开门。”

芒斯忒斯提把轮椅托在胸口，踩过了地上的尸体，来到了一扇半黑半白的巨大门户前。

他注意到大门的下方有一个三米高的洞口，很明显是被人强行轰开的，因此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变回两米的高度，披上伊丽安娜递来的衣袍，他推着轮椅穿过洞口，本以为会看到巨人的宫殿，其中的景象却让他觉得平凡到了荒谬。

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可除了其巨大以外，竟再也没有一处让人感到非凡——就像城里随处可见的房屋，推开略有锈味的房门，所见差不多就是眼前的景象。

书桌，床铺，衣架，墙上的结婚照，全家福，孩子嬉笑的照片，除了天花板高达几十米，这个房间……就真的只是一间卧室。

看见来人，正倚靠在床边的白发男人露出一抹难看的微笑，表情的牵扯下，顿时有血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凝固的血浆上：“帮帮忙。”

能看见，一个背生四翼、恶魔一般的狰狞尸体横压在他的身上，手中人高的大剑狠狠扎进了其胸膛，将他钉在了地板上。

芒斯忒斯提迟疑了一下：“直接拔出来？”

白发男人同样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芒斯忒斯提走上前，一手拎住恶魔，一手抓住大剑，他看了眼男人惨白的脸色，双手发力，就像拔出海绵里的刀剑，毫不费力地连人带剑一起抽离。

没有惨叫，没有血迸，白发男人全程一声不吭，而他胸膛的巨大伤口中也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洁白的花朵一闪而逝地绽开，使得其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

“江烛。”他扯了扯嘴角，朝两人挤出笑容，“道号【雪滴子】，当然，你们也可以叫我烛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