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普瑞蕾斯（二）

恼人的魔音瞬间消弭无踪，普瑞蕾斯额头上密布汗水，她的声音在颤抖，“乖宝贝，到妈妈这里来。”

吓坏了的卡娜一步步朝她走来。普瑞蕾斯突觉头顶红光骤亮，倏忽间前方视线扭曲，眼前走来的女孩是如此陌生，恍惚来去，重影相叠，正如梦中的情景一般：

女孩角上挂有成对的圆环，肤色焦黑，发色混杂交织在蓝绿红之间，一袭红色披风延伸至脚踝，四肢均被绷带缠布，黝黑的肌肤上遍布荧蓝色的纹理和图腾……每走一步足下的土地便黑陷而下，周边草木渐萎，传来烤焦似的蔫声。她说话时颜色冷冰，面无表情：“普瑞蕾斯，我言出必行——”

一声尖锐的刺鸣划破长空，勾连于老树的新枝上惊起几群乱鸦，一道蓝紫色的，宛如骤电的强光从远方坠落，重重砸于地表，升腾起史无前例的蕈状云，并震出声势如豹的环形音波。

普瑞蕾斯急忙抱住卡娜，母女二人在冲击中遽然失去意识，待她们醒来，一切平复如常，只是入了夜。枚叶森林的夜晚从未有过这般幽暗。

“是梦吗？”普瑞蕾斯自言自语道，脚下枯瘠的平地否定了她的想法。

卡娜躺倒在她怀中，浑身滚烫，止不住地颤动，嘴里不停喃喃说着什么，隐隐听得是……月亮？

普瑞蕾斯慌忙抬头，云端在彼时掩住了颜色不明的月亮，另一团骇人的光亮仍在世间闯荡——大火在远处弥漫。

浓烟滚滚夹杂着尖促的呼喊声；斧刃切开树皮的撕裂声；钩锁飞急的破空声——贪婪的外族人又一次来了，这次比以往来得更加猛烈。

枚叶深处的树精卫士们纷纷踏动满是泥浆的老根往外出支援，摇曳的火光对它们而言是索命的信号，但守卫家园的责任敦促它们必须一往无前。

“警告你的族民，普瑞蕾斯。”一头庞然大物越过普瑞蕾斯娇小的身躯，它低下头时掉落的些许树叶落在了卡娜紧皱的眉头上，“最坏的结果即一去不返。”

“发生什么事了？”能让安泰如山的树精卫士们倾巢而出，她已觉大事不妙。

“无路可退的人类渣滓宁愿以死相拼也不愿面对全副武装的士兵同侪。绝望能提供转瞬即逝的强大，普瑞蕾斯，这将是枚叶最艰难的一夜，我们必须迎战。”树人鲁特瞥见了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孩，停步俯下身，“让我看看。”

普瑞蕾斯急忙抱出卡娜，“救救她，鲁特。你养育我长大，你应与现在的我感同身受，卡娜还这么小，她不能有事。”

鲁特看了一眼卡娜，没有回话，对于性格憨实直爽的树人来说，沉默并不是一个好的讯号，“很抱歉孩子，我没有把握。时值黑夜的我需要将能量留存至战场，只有等白天日出我才能尽全力救她。”

“不，不。”普瑞蕾斯抱紧卡娜，感受着女儿愈加虚弱的身体，抬着泪眼说，“我怕这孩子撑不到白天。”

“被侵略者除了反抗与灭亡没有其他选择，无论我们前去与否都无法阻止战火的扩大，孩子，但你们的命运将大为不同，树人不止为森林而战，我们敞护幼小，御守自然。愿森林保佑我们，”鲁特看向远方愈来愈盛的火光，“还有卡娜。”

遮天蔽物们拔地而起，纷纷向兵燹肆虐的森林外围奔赴，它们拢叶于火，折枝作柴，助燃战火使其更快结束，好为足下的土地和一名小女孩燃起真正的火光。

鲁特道别普瑞蕾斯，抬脚加入了御守自然的泱泱大军，它又怎能知道届时将迎接它们的不是人类，而是与树精关系更加紧密的造物。

普瑞蕾斯望着那些一往无前的背影，她深知此役凶险，稍有不慎便有去无回，眼下大局为重，“救救孩子”这种话又岂能宣之于口。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