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尴尬的会议

新任的延绥巡抚洪承畴在榆林卫见到了新任的延绥总兵杜文焕。杜文焕也是杨鹤推荐的；他出身军人世家，父亲杜桐曾经做过延绥总兵；叔叔就是早年随杨镐北伐时阵亡于萨尔浒的山海关总兵杜松。

离开西安的时候，洪承畴就对延绥一带的混乱有所耳闻，因而对延绥的军情十分忧虑；一路上绞尽脑汁地盘算着如何筹措军饷以及如何召集军队、如何提振士气等等；老实说，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洪承畴心事重重地进入榆林，却被眼前的所见给着实地震惊了。榆林卫是个标准的边城要塞，居民基本上都是军人或者眷属。洪承畴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惊慌和不安的气氛，看到的是一切如常和有条不紊的秩序。他特意在街市上遛达了一回，甚至于停下来和商贩行人聊上几句。

一听说是巡抚大人，“呼啦”就围上来一群，有看热闹的、有起哄的、有申冤的、有诉苦的，洪承畴本来就听不大懂当地的方言，人声一嘈杂，就更加不知所云了；草草敷衍了一通，最后还是靠着卫兵的保护才勉勉强强从人群中逃出。

洪承畴本想先去军营巡视一下，踌躇片刻，决定还是先去巡抚衙门见见下属再做打算。就在巡抚衙门，他意外地见到了穿戴齐整的杜文焕。

洪承畴这才注意到所谓的延绥巡抚竟然没有几个属官，延绥巡抚衙门其实也就是延绥总兵府。杜文焕一眼看上去哪里像一个武将；身材瘦削，甚至带着几分病病恹恹的样貌。不过坐下来仔细打量一下，就可以感觉到凌厉的目光中隐隐透出的慑人杀气。“果然是将门虎种啊！”洪承畴心里感叹道。

洪承畴虽然没有穿正式的官服，杜文焕却仍然毕恭毕敬；这一点颇让洪承畴另眼相待；再加上杜文焕言谈举止从容淡雅，相谈不过片刻，洪承畴已经顿生相见恨晚之感。

洪承畴问起军旅情况，杜文焕便顺势请巡抚大人亲临视察。洪承畴也不推辞，换上了一身朝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前往军营。

军营在城北，离红石峡不远，骑马一会儿就到了。军营不大，看样子也就千把号人，营门紧闭。随行的亲兵前去通报，过了一阵子，出来一位浑身披挂的参将才把他们接了进去。杜文焕将洪承畴请入大帐，吩咐副将安排操演。片刻之后，就听到一阵金鼓之声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就有兵士进来报告说准备好了。

洪承畴步出大帐，就看到了烈日下整齐列队的将士。眼前的景象和他脑海中的印象相去甚远。他的前任张梦鲸因为延绥大军在赴京的路上溃散逃回，害怕朝廷追责，忧惧而死；于是洪承畴的印象中延绥的军队兵骄将悍无法无天。他在赴任途中已经设想了几套策略以期能够约束部伍，尽量提振纪律；现在不禁哑然失笑。他抬头瞄了一眼似火的骄阳，然后阻止了杜文焕即刻操练的打算，下令解散回营，明日一早再行操演。

参将、游击等一众将领们被召入大帐，洪承畴已经吩咐亲兵给每个人备好了座位。大家颇为局促地入座之后，洪承畴就和气地说道：“延绥匪患严重，已然骇动朝廷；这正是诸位奋不顾身建功立业之时。人生忽迅，如白驹过隙；壮士当乘风破浪，赢得生前身后之美名！不然悲守穷庐，与匹夫何异！”

众人唯唯。杜文焕见有些尴尬，就接口道：“巡抚大人才兼文武，不愧是国家的栋梁！今天主政延绥，实在是百姓的福气！流寇和鞑靼一样，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蹦达不了几天。大军一到，自然土崩瓦解！”

这些话似乎不是洪承畴想听到的；他皱了皱眉头，温和地问道：“我从延安一路北上，经过清涧、绥德、米脂，城门昼闭，一日数惊；千里之路，不见商旅；匪寇虽然凶悍，我也曾和他们交过手，却不知何以肆虐到了这个地步？更何况我今天所看到的延绥将士，军容威武，士气饱满，堪称劲旅；你们有什么剿寇的良策，我愿意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