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尴尬的会议

大概从来也没有巡抚大人这样地同下级将领们讨论军情，所以这一番话明显地出乎意料，于是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一言不发。杜文焕见状，只得看着这些手下，提了提嗓音说道：“洪大人不是那些寻常装腔作势的文官，你们不必拘束，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只是出出主意而已，不用担心说错了话受责罚。”

洪承畴赞许地点点头，神色温和地扫视着下面，刚想再鼓励几句，结果游击左光先就开了口：“洪大人，剿灭流寇没有啥难的；只是朝廷不给发饷……”他猛地停住了话头，左右看了看，咬了咬牙。

洪承畴也怔了一下，看着杜文焕缓缓地问道：“军中缺饷，有多长时间了？”

杜文焕为难地说：“我也是刚刚上任，一直忙着军储粮秣、操练演训，军中欠饷还不甚清楚。”

这个话题一旦开了头，底下的军将们话就自然多了；参将贺人龙瓮声瓮气地嚷嚷道：“有的营已经欠了四五个月了，最少的也个把月了！”

游击李国奇接茬说道：“不止欠饷，军粮也快成问题了！”

洪承畴吃了一惊，说道：“我在布政使司就负责督运军粮，怎么不知道延绥军中缺粮？”

杜文焕目光闪烁地回应道：“原本也不缺粮；军粮一向是就地筹措，只是这两年延绥旱情严重，所以……”副将王承恩小心翼翼地接茬道：“往年本地粮价腾涌，便有山西商人贩粮入陕牟利；今年山西地方以防匪为名，遏绝商人往来，所以一斗粟价涨至银三钱；不仅居民流离，军粮也难以为继。”

洪承畴略一思忖，态度坚决地说道：“粮饷关系到军中士气，岂能轻忽？本抚这就上疏兵部陈情，请粮请饷。”然后扫视了一圈，接着说：“国家养兵，正为应急；我等岂能坐视流寇祸乱百姓！流寇不除，国无宁日；百姓不耕，商旅不通，何来赋税？赋税不继，哪有粮饷？从今日起，我就驻守军营，与将士们同宿同食；以期尽快点齐军马，剿灭贼寇。”

听巡抚大人说得这么慷慨激昂，大家伙儿也就不好再纠缠这些难处了。既然这样，那就差不多该起身告退了吧；这时却听到洪承畴说：“如今出了延绥镇，北起神木、府谷，南至米脂、绥德，反叛乱民百千成群，有数万之众；各位都久历战阵，深谙兵机，胸中或有成谋算计；如何能以少胜多，以寡击众，本抚愿洗耳恭听。”

如果是舞刀弄枪冲锋陷阵，这伙人倒还是不落人后；谈论起兵机谋略，就多少有些太难为他们了；所以洪承畴说完之后，半晌也没有人接话茬。

又是杜文焕出来缓和一下，他客客气气地说道：“某等皆粗鄙之人，只知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巡抚大人胸有丘壑，两挫贼锋；虽为文士，亦已威震三边；大人只管庙算擘画，布阵兴师；某等自当懔遵成算，奋勇杀敌。”

洪承畴也不勉强，当下就将众人招呼到桌案前，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边说边画，将数日来心中的筹划娓娓道来；军将们也就不再拘束，一边听一边提出意见，约莫一个时辰方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