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议论辽东事

在胡廷宴那里，洪承畴读到了一份左副都御史杨鹤的奏章，这份奏章洋洋洒洒，想来也是有感而发。

杨鹤首先指出国家现在元气大伤，表现在连串的外患和内乱导致赋税繁重，再加上瘟疫横行，所以黎民百姓元气大伤；辽东丧师失地，贵州频频失利，所以封疆大吏元气大伤；朝廷大臣分帮结派，彼此倾轧，奸臣贼子趁机纵横其中，残害忠良，所以士大夫元气大伤；接着他认为今天当务之急在于培养元气，譬如一个人重病之后，气虚体弱，经脉不调，正气不足，风邪易入，此时应当安卧静养，培根固本；然后他直截了当地告诫皇帝不可事事求精、望治太急；他特别提及陛下偏爱临轩面诘，结果被质问者常常张口结舌，不知所云；有些事情已经下发六曹，陛下却又遣人催促，被催促者常常无法及时回应；而这些又无一例外地招致圣怒，涉事官员轻则一顿申饬，重则获谴受罚；最后他提醒皇帝，所有涉及到国计民生吏治边防的大事，不妨先行斟酌一下祖宗的旧法；选用官吏，应当严格；一旦任用，就放手让他工作，以工作的成效来决定赏罚；国家兴盛在于循序渐进，治理天下在于各安其所，陛下以仁心抚众，以宽和养士，何愁天下不治？

这些话字字句句说到洪承畴的心上。他顺口问道：“陛下看了这奏章，可有圣谕？”

胡廷宴摇摇头，笑着说：“陛下勤于政务，奏章一定是看过了。只不过……”，他看了看洪承畴，脸色一紧，自顾自地说道：“天下之事，积重不反；民心不古，世风日下；杨都宪所言过于书生气了！不说别的，单说这建州女真。建州女真侵扰辽东是今天的事儿吗？嘉靖、隆庆年间就和鞑靼人勾勾搭搭，万历元年才正式撕破了脸。要不是李成梁坐镇辽东，几十年前就鸡犬不宁了。李成梁镇守辽东三十年，大小数十战，鞑靼和女真各部闻风丧胆，边境晏然。巡抚、御史不谙边情，抉微撷细以为己功，慷慨上疏弹劾李成梁贪冒军饷、挥霍无度、虚报战功、培植亲信等等。结果呢？李成梁罢去之后，辽东八易其帅，军务无人经营，建州女真方才趁机坐大。直到朝廷匆忙从四方征调精兵，杨镐七拼八凑冒冒失失挥师北伐，企图一蹴而就，不料折戟沉沙一退千里。”

胡廷宴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半自言自语地说道：“李成梁独断辽东捷报频繁，朝中就有人冷言冷语；李成梁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朝中就有人眼红心动；这大小军功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拿命换来的，岂是银钱能够买得？如今辽东局势日坏一日，朝廷大把的银钱如同填进无底洞，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吗？”

洪承畴听得不由发怔，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缓缓地问道：“如中丞大人之意，朝廷只能一意姑息，边将就可以任意胡为？”

胡廷宴瞥了洪承畴一眼，冷冷地说道：“这就要看主上的驾驭之道了！横海节度使张美在沧州巧取豪夺，州民不堪其扰，上告朝廷；宋太祖反倒赏赐了张美钱万缗，还派人告诉他说：‘要是缺钱花，就给朕说一声，不要强抢老百姓的。’张美后来竟然以廉谨奉公而著称。远的不说，就说我朝太祖，挟百战之威，终于混一天下，帐下猛士如云，功臣林立；却个个安居其位，人人竭力奉公；其中的门道就不是寻常人能领会得了！”

洪承畴微微点点头，表示认可，不过心里也只是部分赞同。他想起了太祖晚年将那些功臣大将杀了个干干净净，便寻思道：“实在驾驭不了，也就只能诛戮了事！”

说：

本小说《王师已丧孤臣在》是虚构的故事情节，请不要与真实人物事件挂钩和模仿，如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