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台观访客

在官驿里吃过饭，休息了片刻，洪承畴又在庭中徘徊了一会儿，然后叫过一名家仆，吩咐备马。他告诉夫人要去会见一个朋友，回来可能会晚一些，要他们早点安歇，不必等他。

主仆二人上了马径直朝南门方向奔去。此时天色尚且明晰，洪承畴似乎并不急于赶到目的地，他从容地任由胯下的骏马踏着碎步。出了华阴县南门，耸然峻拔的山峰便犹如连天的波浪，赫然涌现在眼前，使人顿时慑于其气势，而不禁懔然生畏。

洪承畴自幼在福建南安长大，目力所及倒也尽是山峦叠嶂，然而与眼前这粗犷豪迈的山势相比，环绕在故乡村庄周围的那些群山，不过就是些起伏柔和的丘陵而已。

洪承畴踏着马渐渐靠近了这座隐隐透着森然之气的灵山。云台观其实就在山脚下，站在云台观山门口，抬起头来，眼前的华山愈发地岸然峻峭。苍茫的山体在淡淡的暮色中居然显出分明的棱角，桀骜的山巅于暮霭之中若隐若现。

叩门之后，出来一位说不清年纪的道士，面庞微胖，看着洪承畴，显得有些惊异。不过他似乎认得出来人身上所穿的四品官服，脸上随即堆出了笑容。主仆二人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道观。

不待洪承畴询问，那道士便自顾自地介绍起来。道士姓李，是眼下云台观监院。这云台观早年是陈抟老祖修行之地，在道教中的地位不亚于北京的白云观、盩庢的楼观以及祖庵重阳宫，长春真人西行之时也曾驻足于此；据说本朝太祖时遭了祝融之灾，道观全毁；那个时候，全国上下重佛轻道，所以一直无人问津；直到本朝世宗嘉靖年间，秉一真人陶仲文入陕朝拜，看见云台道观只剩下断垣残壁，不胜悲催，乃禀明世宗皇帝，发内帑予以重修，这才有今日规模。

李监院一边说一边指指划划，洪承畴投眼望去，只见庙宇虽然宏伟，不过那些残破的砖瓦、剥落的墙皮和破损的门窗无不昭示着年久失修的状况；再加上冷冷清清的院落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人迹，洪承畴不由得摇了摇头。

李监院却是兴致勃勃，热情地将洪承畴迎入三清殿，代他给太上老君供了一炷香，并且夸口说这炷香可以保佑大人官运亨通。

洪承畴拱拱手略示谢意。出了三清殿，李监院便陪着洪承畴在观内各处闲转，闲谈间李监院不经意地流露出想重修道观的宏愿。他提及自己自幼深慕道术，年轻时曾赴龙虎山习练，后来云游至陕西；本来是怀着朝圣参拜之心，哪里料到这原本是全真道派发祥之地，现在竟然荒废到这般境地，实在是令人有沧桑之叹。

洪承畴颇为疑惑地看了看身边这位道长，怎么看也不像一位得道高人。他略略地掩饰了一下情绪，敷衍地说将来会找个机会把这里的情况向陕西巡抚反映一下，看看能不能拨点钱款修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