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沉默中爆发
砰砰，砰砰。
高台上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袁濛猝不及防一阵心悸，皱着眉毛寻找使他不安的来源，最后他凝神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陈庶。
这种感觉……袁濛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遇到一只吊睛大虫时候的心情，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现在极为相似。
逐渐地，雷木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一阵黄沙呼啸而来，迷乱了视线。
袁濛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对雷木扎大喊道：“小姐快杀了他，迟则生变！”
只是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这辈子注定忘不掉的一个画面。
在那迷眼缭乱的风沙中，有一个身影忽然闯入画面。就好像被某股莫名的力量牵引，那身影的四肢和脑袋垂下，身体拱起，然后用力一仰，消瘦的身影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风沙中。
草绳断裂，来到这个世界后才留长的头发就那么肆意随风飞舞，一如他心中的焰气。
“不可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雷木扎看清那个身影，尖声大叫。
袁濛不是初出茅庐的她，在事实面前还愚蠢到质问什么。他闪身站在雷木扎面前，如临大敌，“小姐你先退下，让我来解决他。”
“解决我么？”陈庶轻呵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袁濛好像看到陈庶瞳孔里的血环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就如同红墨入水，瞬息融化在他的眼睛里。
似有低声呢喃，“魂炼法，第二阶。”
来不及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错觉，袁濛就看到风沙似乎被什么卷动，猛地向里收缩了一下，然后……
轰地一声，猛地反弹向他炸来！
没有一点犹豫，袁濛几乎是瞬间就达到了巅峰状态，他大喊一声，双手抡圆，凝出一道圆形的屏障。
从另一个角度看去，就好像圆柱型的风沙大柱撞上了一层稀薄的护罩。
护罩虽薄，但却在风柱中岿然不动，袁濛松了一口气，笑道，“虽然你很强，但终究还只是气血后期，绝对没办法突破我这用法力制成的护罩。”
风柱渐弱，陈庶的样貌露了出来，对于袁濛的自信，陈庶的神色依旧平淡，“是么，三叠爪”
正当袁濛疑惑好奇那后三字意思的时候，陈庶的手动了，轻轻放在护罩上，像爪子吸附。
一叠为十动，十动是现在的气血之力巅峰，
第一叠，护罩微动。
第二叠，出现裂痕。
第三叠，在袁濛难以置信地目光中，陈庶突破护罩，伸手抓向雷木扎。
袁濛心中恼怒，居然把我无视到这种程度吗！？
“小子，目中无人也要有个限度！”袁濛怒吼一声，手臂肌肉高高隆起，一拳砸向陈庶脑袋。
陈庶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在拳头快要碰到他的一瞬间，消失了。
不见了？！袁濛诧异，然后只听见满是惊恐的叫声。
不好！他急忙转头，下一秒瞳孔猛地收缩，原来陈庶居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他身后。
陈庶一手成爪 ，扣住雷木扎的手臂，神色上看不出喜怒，“刚才你就是这只手挥的鞭子？”
雷木扎似乎预料到什么，拼命地摇头，被陈庶抓住的手忍不住发颤。
“哦，那看来就是这只手了。”陈庶微微一笑，然后手腕猝然翻动，咔擦，她的右手被陈庶扭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不要啊！
雷木扎惨叫一声，浑身发抖，汗如雨下。
袁濛睚眦欲裂，两次！这小子居然两次在自己面前伤害了自己要保护的对象！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陈庶笑意恬淡，只是在袁濛眼里怎么看都是一种嘲讽。
“不要过来哦，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陈庶低头，对那个罪魁祸首说道，“你刚才和老黄玩的很开心是吗，那现在陪我来和你玩玩如何？”
袁濛憋屈，可却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他的心里还有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忌惮。
刚才这小子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能让我都捕捉不到，而且明明是同境界的雷木扎在他面前居然一丝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陈庶的笑容似乎很单纯，他抓着的手臂已经扭过了好几圈，雷木扎那蛮人少有的白皙手臂现在哪还有一点原来的模样。肌肉极度破损后，血液从无数细小的皮肤破损处溢出，白花花的骨刺就那么裸露在外。
要不是修士，普通人受了这样的伤早就失血过多休克了，但就算如此，雷木扎脸上也是毫无血色，表情扭曲到极致，她喘气道，“你个疯子！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女人吗？！”
陈庶把她另一只也扭转过来，他第一次觉得别人的惨叫声也能这么悦耳，他面无表情，冷漠溢出眼角，“当你手下的兵在欺凌我陌生妇女的你可曾想过这个问题？当老黄清醒过来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他的内心又有多难过？！当蛮人铁蹄踏破武胜关，整个大唐又有多少人将流离失所！”
每说一个字，陈庶的气势就更强烈一分，当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几乎让人振聋发聩。这，才是陈庶心中的症结所在！
若是普通征战，陈庶无话可说，在原来的世界中他本就生活在多民族统一的地方，不会有什么狭隘的民族主义，可是无论如何，蛮族千不该万不该视人命为草芥，做出堆尸如山，当街凌辱女子这种事情。如此行径，和禽兽何异。
雷木扎不知何时在这痛苦中昏迷，陈庶抓住她的脑袋，没有犹豫，在沉默中把它拧断。
袁濛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有心阻止，但陈庶刚才的一番话让他有了出神，当回过神后雷木扎已经死在陈庶的手里。事实上他自己也清楚，就算自己反应过来了，凭陈庶的速度也能杀死她。
他只得站在原地苦笑一声，两个部落最具有天赋的人都毁在了陈庶手里，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哪怕打下陌城也是惨胜了。
他深吸一口气，“战吧，你杀了雷木扎，我必须杀了你才能活下去。”
看似是以必杀气势先声夺人，实则更是在逼迫自己。
然而他很快瞳孔收缩，陈庶原本站立的石板突然皲裂开，人影化作一道黑线，粉尘才刚刚扬起，黑线就已经出现在袁濛面前。
“死！”
杀机好像一块化不开的寒冰，尚未接近袁濛就让他心惊胆战。
他居然突然变得这么强！
袁濛不甘，神色狰狞。蛮人速来尚武，又怎么愿意在骄傲的地方屈居人后。他怒目圆睁，体内气血激荡不已，凝于一双铁拳，这还不止，他肚脐下三寸突然有一鼓点，随着气血运行化作两半分散到拳劲上。还不见如何动作，他的拳头上就有拳风荡出，扫开一片砂石。
黑线来到袁濛身前，露出陈庶的模样。他满是杀意，“我就以你引以为傲的拳头，来彻底击杀你！”
两对拳头在一声惊响中接触，其爆发的威势甚至让周围一片战场寂静失声。高台附近数百人不约而同仰头看向那两个不断交错的身影，虽然这场战争已经让他们身心疲惫，可还是难掩内心的震动。
“他们……好强啊。”有人情不自禁道，这是两方人的共鸣。
高台上正在上演的战斗可以说是属于气血境的巅峰之战。在高地中央，两人的拳头再次对垒在一起。袁濛面部表情看似平淡，实则心中气急。
‘我已经爆发了全部的实力，他不过气血后期怎么可能和我交战这么久，而且他身上居然没有多少气血沸腾之感？！’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感知不到我的血气？”陈庶的神色平静，似乎一眼能穿他心里的想法。
陈庶的身体前倾，冷冷一笑，“因为这身体才适应我的进阶啊。”
斯拉，陈庶的袖子突然爆开，原本精壮的手臂上一条条经络凸起，好似蜿蜒的小蛇，然后在袁濛惊骇的目光中，陈庶的手臂涨大了整整一倍。
“崩拳”，陈庶轻声说出两字。
一股难以抵挡的力量通过陈庶的拳头转瞬间传到了袁濛手臂上，然后后者的整个手臂往后一顶，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吊在身上。
这不是脱臼，虽然看起来袁濛的手臂仅仅是骨节错位，但实际上他的手臂现在还能连在身上只是因为外面的皮肉还黏连着罢了。
豆大的汗滴流淌而下，但袁濛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草原勇士，哪怕是突遭重创他依旧保留一丝理智，他身体前倾，以一个近似摔倒的姿势错过陈庶的追击，然后足尖生风，一脚轮中陈庶肚子。
两人再次分开，陈庶擦去嘴角血渍，“没用的，虽然我是将死之人，但我有把握在那之前杀死你。”
袁濛恍然，“原来如此，难怪你先前的伤势没有对你造成影响。以肌肉压制伤口，说来简单但起来却极难，这其中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以及对肌肉的精确控制……”
他晃晃脑袋，脸上第一次不加遮掩地表露情绪，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纵横这一片草原十多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天才，可惜你终究埋没在这里。”
陈庶没有对他的复杂心绪做出回应，亦没有一丝如常人预见自己即将死亡时的恐惧或慌乱。只是侧过头看了一眼远方，以及身后的不远处躺着的奄奄一息的老黄。
心里默想着，就算大唐有诗和远方，自己大概也没有机会了。伤感只是一闪而逝，陈庶的眼里重新倒映出袁濛的身影，“我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你该死了。”
就像死神在宣判死刑，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在袁濛心里爆发。
死！自己真的会死！袁濛下意识后退，只是他的脚刚迈出，整个人就被一阵大风掠起，然后陈庶出现在他上方，手中一柄马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居然比刚才还快，这怎么可能！？”
陈庶的双腿如手臂一般，胀大了整整一倍，饶是如此，先前的速度依旧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一阵阵血雾从他腿上炸出。陈庶恍若未觉，手掌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在两人的视觉中，时间好像变慢了，连刀尖刺进血肉的感觉都是那么清晰。
片刻后，两人同时落在地面，都躺在地上。
袁濛还睁着眼睛，但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这个旱烛帐下的第一勇士就这么死在了陈庶手里。
陈庶看着天空，他的心跳正在逐渐变得微弱。
他一瞬间想过了很多，前世纷扰，还有这一世如梦似幻的经历。
陈庶心里默思，眼前的画面好像在不断抽离，在他逐渐合上的眼神中好像天上有一道明亮光束划过，朝着自己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