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钓系军师不想嫁人
段竹轻叹道：“我怎么会不记得，我说我自幼与父母失散，长在军营，也都是胡乱读书识字，看不出古碑奥妙。你不嫌我粗俗，指点我碑上典故。”
“你却只是在骗我心软，你是叶还云，何时自卑于身世过？”
段竹坦然承认：“你说的对，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什么世家门第、条条律律。可我也不是谁都骗的，要不是诗会上见了你，心生喜欢，我大可随便应下个婚约，当个摆设，过几年丢掉就是。”
严春崖一双水眸瞪着她，大概是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大言不惭。
落在段竹眼中，只如桃花泛水般美妙。她倾身向前打量他道：“十多年了，严君已不是清俊年少，却风采不减，更胜当年。”
严春崖脸色微红，偏过目光。
段竹叹道：“倘若没有后来那么多事，我也是想和你少年夫妻、相伴白头的。”
严春崖端雅的脸上显出苦涩：“我对你已无用处，不必再玩笑骗我。”
他确实该苦涩，因为叶还云对他始乱终弃了。
先前已经说过，叶还云虽然风流在外，但口碑良好；唯独对眼前这位严郎，她颇有愧对。
她和严春崖的婚约是政治合作的产物，严家要和谢奉联姻，但谢奉不能让出正妻之位，叉掉；谢殊倒是合适，严家也愿意嫁来娇养的嫡女，但他死活不肯答应，又不说理由，像头倔驴。
这时一旁吃瓜看戏的叶还云说：“我不也可以吗？”
在场俱瞪大眼睛，尤其是谢殊，整个人都要石化。
严家是屹立百年的门阀世家，看不上叶还云，不情不愿地推出一个平庸旁支。谢奉大怒，倒是谢殊说，反正也只是权宜之计。
叶还云没有说话，她直接去了一趟严家。
她是个正经人，即使是权宜之计的婚约，也要挑个顺眼的。
恰逢严家子弟办诗会，叶还云混进去选妃，一眼看中了最美丽出众的那个。她的眼光果然没错，那就是严家下一代最优秀的小辈，人称江左严郎的严春崖。
叶还云又和他本人见了一面，愈发觉得合心意。
虽然严家整个都不同意，但严春崖本人没以死相逼，他们又有求于皇室，只好捏着鼻子答应。
而第二回见面，叶还云这个平平无奇的撩人小天才便说“严郎”不好听，取了“春郎”这名字，她能言善辩，严春崖招架不住，只好答应她私下里喊。
所以段竹刚才一听，就猜到是他。
婚约后一段时间，他们相处还算不错，接着她母亲的事发生。严氏原就不满意她，立时要求解除婚约，严族嫡子绝不能娶娼妓之女，这回连叶还云本人也没有意见……
但是，严春崖不同意。
他已经喜欢她到不介意身世。
而消息传出后，他离得近，没有犹豫太久便赶过去将叶母保护起来。他细致周到，劝慰安抚，后来她的死也不能怨他。叶还云赶来后，他半点不提身世之差，压下家族异议，陪她将母亲下葬，她毫不遮掩自己身世，他也理解支持。
这件事，叶还云是真心感激他。
虽一时传为佳话，也有人暗暗鄙夷严春崖，猜测他的目的。
两人甜蜜过一阵，直到叶还云为谢奉制定了削弱世家的政策，首当其冲的就是严氏。
她在金殿上舌战群雄，气晕严春崖的叔父，令其辞官回乡、郁郁而终，撸掉严氏一门不少官职。即使如此，严春崖还坚持婚约，被骂不孝不义。
之后他在江左，叶还云在西北，两人异地后关系冷淡，叶还云多次发表“不想要这个未婚夫了”、“不会结婚”、“想换个男朋友”之类的言论，严春崖沉默着，众人对他失望之极，说江左严郎成了叶还云的舔裙之犬、风骨尽失的可怜虫。
而后严春崖入仕，叶还云入京，剧情开始，她更是一心扑在谢奉身上，在未婚夫面前帮他把绿帽子戴稳，使人愈发嘲笑严春崖。
后来还是谢奉亲自下旨解除他们的婚约，严春崖没有反应，只拒绝了谢奉的指婚他人，直到她和亲，他也再没什么动静。当年的江左严郎仿佛已泯然众人了。
但原剧情中，就是他杀了叶还云。
他恨叶还云卖国残害忠良，将她带至江心烧船。临死前，严春崖紧紧抱着她，生怕她变成鸟飞走一样；最终两人一起化为灰烬。
虽然她已经改变剧情，帮谢殊守住安城，也难保这位未婚夫想起叶还云曾经“渣”了他，一时想不开。
而且，眼下她正在船上。
段竹说：“方才一听琴音，我便想到你，只是不敢相信。”
严春崖轻声道：“你是娼妓之女，我也成了卖艺琴师，不是正好相配？”
她只笑了笑，又说：“可你与我记忆中变得很不一样了。……我竟不知道，你可以那么平静地杀死一个人。”
他手指颤了下：“不是叶军师教我的吗？”
段竹一愣，想起“教他”的往事。被记忆影响，她一直认为严春崖是软乎乎的世家子弟，今天一见，先是花场弹琴，后是一言不合背后捅人，着实震撼。
却忘了他们多年没接触，有巨大变化也正常。
段竹心中念头转过，笑道：“虽然不一样，却比从前更美了。”
严春崖似不闻她的调笑，道：“你也大有不同，你为了陷害谢殊而去和亲，竟然会和他乘一艘船回、饮酒舞剑。”
她直言道：“我们差不多和好了。”希望能打消一点他莫名想杀她之心。
严春崖眸光如星子，落在她颈处，段竹才想起那道自己划出的伤，早就拆了布，她自己都忘了。
他凝视着问：“谢殊没有把你保护好吗？”
段竹手指摸了摸伤处，自己不觉，对面严春崖却眸光颤动，她笑道：“早就不痛了，这并不是别人伤的我，是我自己从迷障中惊醒，自伤以证心。”
严春崖目光又收回来，说：“你在安城一定很惊险。”
段竹说：“其他倒还好，只有一回最惊险。”
“什么？”
“那时我去救谢殊，回来路上，被一支暗箭差点刺中脑袋。”
一直姿仪端庄的严春崖端茶手臂一颤，脸色微微发白。
“那是你派去的弓箭手吧，果真厉害。”她仿佛讲家常地随意笑道：“春郎不会今天也是来杀我的吧？”
他凝眸望着她，一双泛波的眼眸仿佛在质问她无情。但片刻后，他就轻笑一声，承认道：“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