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承受不起

老夫人点头，招呼下人们退下。

顾清蘅走到程隽面前，笑道：“云梦泽，当真是好地方，我也曾经去过，恨不能生于云梦，长于云梦。”

程隽面色微动，良久道：“对不住。”

顾清蘅摇摇头，微哂：“你有何对不住我之处？你对不住的，倒是阿采姑娘。”

程隽抿唇不语。

顾清蘅继续道：“阿采姑娘生前便知跟了你就要远离云梦，来到不适合她的地方赔上下半生。如今长眠于云梦，你便要将她入了你程家的族谱。难道你不知，入了你程家族谱，便要入你程家的祖墓？”

程隽握了握拳：“生不能同衾，死亦不能同穴吗？”

顾清蘅嗤笑一声：“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可问过阿采姑娘？”

程隽脸色苍白，默然无语。

顾清蘅道：“阿采姑娘此生最为幸福的日子，大抵就是与你在云梦的那一年时日罢！”

说罢，她不再搭理兀自跪在地上的程隽，径自进了里屋。

屋中床榻上，程老大人额头上敷着一块汗巾，微闭着眼睛，愁眉紧锁。

顾清蘅缓缓施了一礼：“清蘅见过程老大人。”

程老大人吃了一惊，抬眼见是顾清蘅，慌忙要下榻。

顾清蘅上前，将程老大人轻轻扶住：“老大人这是折煞清蘅了，您只管躺着便是，清蘅只说几句话。”

程老大人抬头看着顾清蘅：“老夫羞惭啊！”

顾清蘅笑道：“程小公子情深义重，甚是可贵，老大人何必拘于俗礼？如今事已至此，老大人不必与小公子僵持，只需各退一步，将此事开解了便是。”

程老大人拍着床榻：“程府教出如此竖子，老夫真是……唉！”

顾清蘅自桌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程老大人。

“程老大人若执意不肯将阿采入了族谱，强扭着小公子与他人成婚，也不是不可。但从此祖孙便离了心，小公子本可宏图大展，却从此人生失意，终究不是件美事。”

程老大人将床榻拍的砰砰作响：“那要如何？顺了他的意？老夫家规不允，老夫也咽不下这口气！”

顾清蘅笑道：“这本是您府里的家务事，清蘅不便多言。但老大人您这卧病在床，委实令清蘅难安。清蘅这里有一个法子，老大人可愿一听？”

程老大人连忙道：“顾待诏请讲……唉，是我程家对不住你，让你受此之辱，如今也无颜面再与顾府议亲，却还要劳烦您帮忙处理家务事。”

顾清蘅忙道：“老大人言重了。适才清蘅已开解过小公子，想必他也会接受这个法子——老大人不若在云梦给小公子寻个差事如何？”

程老大人错愕了一下，忽然眼神发亮：“是了是了，这个法子妙！哼，他不是念着那个什么阿采阿摘的吗？就让他去云梦陪着好了，别再妄想让她入我程氏族谱！”

程老大人解了心头结，当下便精神起来，自己翻身下了床，披了外裳打开房门，见到程隽跪在院中发愣，便呵斥道：“滚去祠堂，跪足十二个时辰再来见我！”

程隽抬眼见到顾清蘅跟在后面出来，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低头起身去了祠堂。

顾清蘅与程老大人、老夫人告辞，程老夫妇说什么也要亲自将顾清蘅送出，顾清蘅推辞不过，只得顺从。

老夫人握着清蘅的手，泪眼汪汪，一步步将她送出府门，看着顾清蘅登车离去，叹气道：“委实是我们程家没有这个福气！”

程老大人站在门口，望着顾清蘅离去的马车：“先帝选中的儿媳，确是我们程家承受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