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聚灵池 志行老仙

空诩仍在原地，扶着结了冰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他已是妖力尽失，无法阻止文晏的任何行动，他看着文晏静静道：“你不必威胁我，你大可以试试继续站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你比我更加清楚。”

手脚承受着寒气，被冻得僵直发麻，文晏瞧了瞧自己的脚，已经被冰冻住，连在了地面上，而寒冷的妖气还在顺着锁链传来，一寸寸地结了冰。

若继续站在这里，恐怕不出片刻自己便会化身一座冰雕……文晏不甘地握紧了锁链，犹豫不决。

而此时，被锁链捆住的宁顾却发出了一声嘶吼，在这吼声下水牢中的冰尽数碎裂，浪潮翻起，浮至空中化成了一根根尖利的冰柱，猛地向文晏刺去。

文晏无法，只得松手，挣掉手脚上的残冰躲避冰柱的攻击。可是，在她松手的一刻，宁顾便彻底失去了控制，觉醒了妖族血统的她如同一只猛兽，发色如雪，眼角眉梢尽是冰冷的杀意。

她在自己制造的冰雪中腾跃，身手矫捷，尽管十分强大，但也显见得她支撑不了多久，妖力已经侵蚀了她的全身，她的手指开始结冰，血液冻结，皮肤皲裂，露出下面僵硬的血肉来。她的骨头变得脆弱，被巨大的冲击力扭曲断裂，有的骨头甚至戳出了皮肉外。

宁顾一心一意对刚刚威胁到她的文晏发起进攻，却没有注意到水牢震荡，狱墙碎裂，不多时，这座牢狱在一股森然的寒气中轰然倒塌。整个幽都都因此震了一震。

文晏借机跃了出去，黑袖一甩，灌注了妖力的锁链卷着一根石柱便向下面的宁顾砸去。宁顾手脚已结了冰，行动并没有初时敏捷，那根石柱沉重无比，若是砸中，即便宁顾妖力强大，也会当场毙命。反正这个没用的丫头命不久矣，她便好心送她一程又有何妨！

文晏这样想着，已下了杀心。她看着周围的残垣断壁，冷笑一声，事已至此，再与妖王怎么解释都会被怀疑，倒不如将此事做绝，不留活口。随后她操控着锁链卷起石块不断砸向宁顾与空诩。

一时间冰雪漫天尘土飞扬，文晏不得不用衣袖掩面，自满目尘埃中定睛一看，却见空诩挡在宁顾上方，替她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来自石柱的致命一击。空诩妖力尽失，与凡人一般无二，这一举动无异于送死。他怀中的宁顾，却被他好好地护着，毫发无伤。

“你……”文晏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此皆宿命，”空诩吐出一口鲜血，宁顾青丝化雪，犹自在他怀中不停挣扎，他只用双臂牢牢护着她，道：“我命中要替她扛下天罚，总可保她不至死于非命。”

空诩背后鲜血淋漓，五脏六腑皆被震碎，此时仅剩一息尚存，他唇间的鲜血滴到了宁顾额上。发狂的宁顾竟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神志。

他垂眸瞧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姑娘，似乎她是小小的一团还是昨日的事，怎么一眨眼，就长大了呢？

他看着那双眼睛里溢出泪水，满含悲伤与痛苦，咳了一声，鲜血自失去血色的唇间淅沥落下：“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泱淇，也是这般骄傲……从不肯向自己低头，也不像命运示弱。但是，”他抬起手，拭去了她额上的血污，缓缓地露出一点笑：“我终是希望你活得自在一些……如泱淇希望的那样，少一些遗憾。”

他一向甚少对她笑，因他终有一日离去。他刻骨铭心地懂得离别的痛苦，于是为了减去她来日的痛苦，他总是装作一副对她并不亲近的模样。泱儿啊，你瞧，我这个师父当得并不好，不曾与你看看君禹山上的星星，也不曾抱着你去追天边一只五彩的纸鸢，你不喜欢我，是否就能原谅我有朝一日的离去呢？

可是，他忘了，有多少次悄悄地帮她将踢掉的被子重新盖好；有多少次在她被雪妖妖力反噬的时候费尽心血为她压制；有多少次，在心底乞求上天令天罚来得迟一些，再迟一些，让他再看这孩子一眼，看她蹒跚学步，看她总角垂髫，看她豆蔻年华，看她终得良人，看她欢喜出嫁。

他等不到那一天了。

上苍从来残忍，留给他的时间太过短暂。他下山时，这个孩子还是那样懵懂，看着他的眼神如同一只无法归巢的雏鸟，他一忍再忍，还是转过身，将那道目光留在身后。

他听见这个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他想摸摸她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却已没有力气了。他的身子渐渐滑落，在她耳边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说道：“……留着琴，它终有一日会……”

宁顾僵在了原地，她一动不动，莫说哭泣，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停止。良久，她才用结了冰的手轻轻地去触空诩的鼻息。

冰冷的，毫无声息的，一片寂静。

她的手颤抖起来。

苍白的面上，那双眼低垂着，满目死意。

苏俨和在幽都外围便已听得一声巨大的轰鸣，玉中灵未遥看了一眼烟尘升起的方向，便对他道：“不好，那里是幽都水牢的方向。水牢坍塌，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水牢？”

“水牢是幽都关押重犯的地方，少侠你说过，你要找的人是被慎冶和俞祸抓回的，那她很可能就被关在水牢。”未遥盯着那里的烟尘，忧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