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桃林枯萎 必有古怪

你知道他为何只愿唤你泱儿吗？你看，你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他唤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而是一个与你极为相像的人，那个人，是你的母亲。

他教养你，养育你，从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的母亲。

你知道他为何从来不愿多看你一眼吗？我来告诉你原因。

因为你是他最爱的姐姐与他此生最恨之人的孩子。

他从小教导你妖即是恶，从来不是为了让你执行天下大义，而是为了有一天你能给他一个了断，同时终结你自己的性命。

看你这副模样，你还是不明白？那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你是一只妖。

多年前，幽都妖王大婚时，半个冥府都喜气洋洋，这样说兴许有些奇怪，但这个千百年间血味弥漫，如一潭死水的鬼怪之域确实再也没有比那时更喜庆的时候了。

王宫各处张灯结彩，人人面上皆有笑意，与凡间一般模样。

这个时候，唯有一人仍郁郁寡欢，眉头紧锁，瞧见大红喜色如瞧见招魂幡，一声叹沧桑得小宫女都忍不住央他给点笑模样，别让新王新后觉得扫兴。

这人便是新王后的弟弟，质临。

王后出自雪妖之族，身份高贵，她的弟弟自非凡品，迟早会统领一族，成为王的左膀右臂，那时，幽都中的妖怪都在悄悄议论。

“不过是靠着祖上留下的一块石头，我才不稀罕，”质临把手里的石块抛进湖里，面庞上还留着少年人稚嫩的傲气，颇有些不甘心，“也不知爹是怎么想的，竟让你嫁给那个混蛋，他那个样子，分明是有所图！”

“有所图也罢，求权势也罢，木已成舟，亦无回缳，”质临身边的女子笑了笑，“不过所幸，商翟待我很好。”

两人皆是雪发银丝，白如冬日新雪，眉眼亦十分相似，显见得是一对姐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泱淇，”质临皱眉，眼底生出几分忧色，“你若是为了家族嫁与一个你不爱的男人，那我这个弟弟也太过无用。”泱淇是他姐姐的闺名，他从小喊到大。

“我明白的，临儿，但我也不是为了家族才嫁给商翟的，”雪发玉肌的美人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笑意温柔，“我爱他呀。”

质临愣了愣，随即扭过头去，道：“你别拿这种话唬我，你到成亲为止才见过他几面？”

“我很早就见过他了，大抵五十年前？就是你刚刚成年的时候，”她看着弟弟惊讶的表情，轻笑道：“我没和你说过吗？”

五十年前，商翟浑身是血地从妖魔道炼狱中出来时，正值冥府晦日，大雨倾盆。那时他还不叫商翟，只是一个因着满腔恨意而堕入妖魔道的妖。

他在妖魔道受尽一百八十道酷刑，很难得的，出来时竟还保持了人形，雨水不遗余力地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他漂在血河上沉沉浮浮，也没有余力去管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入目所见皆冥府，以后他就会在这里度过漫漫余生。

死后的世界里没有光阴，有的只剩回忆。他也有无法忘却的东西，那些过往流淌在他的四肢百骸，连同那些如烙铁一般灼人的仇恨，铭刻入骨。

也就是在这时，商翟遇到了从家中偷偷跑出来的质辛。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被血河泡过，看不见了。我便用自己的力量清掉了他眼睛上的血翳，他看见我，好像很惊讶，说以后会将这份恩情还给我。我看出他才刚出妖魔道，保持人形已是不易，便提出帮他一把，却不想被他回绝了。”

质辛嘴角带着浅笑，回忆道：“临儿，你也知道化成人形的妖会被其他妖觊觎肢体，一路走来有多么艰险，可是他那时对我说，既已踏入炼狱之路，便早有觉悟。他从一介小妖坐上妖王这个位置，只用了短短五十年，当我看见他身披玄甲，君临幽都时，我便知道，那个至尊之位只会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