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次日,天微蒙亮,少年照例前往镇上,握了握手上的玉牌,打算去学堂询问下先生,他见多识广,定能解惑。
林长知照例先去了药铺,沐浴了春色,再去了趟镇口数了遍葱花,正准备从小镇西北角离开,此时少年停住脚步,怕又在牌坊遇到那膈应人的大汉,便舍近求远,从小镇北面绕道去往学堂。
小镇的北部住着些乡绅贵人,林长知平时也不常去,只是偶尔送过几次书信,直觉两旁深门宅院时刻隔绝着小镇的窥探,少年走在厚重的石板路上,毫无声响,夹道光秃秃的梧桐树也在沉默地戒备着,少年有些后悔,宁愿去听那邋遢汉子的聒噪,也受不了镇北的静谧。
啪——
一个石子从路旁的高墙上扔过来,险些砸中路过的林长知,扭头望去,只见围墙上露出半截身影,正在向他招手,墙上少年见林长知皱起眉头便咧嘴一下:“嘿,林长知,是准备去学塾吗?”
林长知认出了这个少年,陈府陈摇,平日里学堂跋扈惯了,对他并无好感,不悦道:“是与不是,与你陈大少有何关系?”
墙头少年愣了一下,平日里这个闷头闷脑的林长知,不知今天怎么怎么气大,于是有些兴奋,囔囔道:“哟,是不是镇头杜二娘的蒜吃多了,火气大着呢”。
林长知懒得再去理会他,转身就走。
墙角少年见他又闷不做气地,便觉无味,大声吆喝了句:“只是想告诉你,昨天下学后先生打过招呼,今天他要去拜访一个朋友,休学一天”
少年已走远,既然先生不在,这几天又不再想去山上采药,少年在心里打定主意,就前往镇外的驿站。
驿站在慕善镇外东北方向一两里地的官道旁,平时遇到些恶劣的天气,少年便去驿站去接些送信的零活,一封信两个铜钱,最多的时候也能几十个铜板的进账。
敲开驿站的门,在门房那里领到十几封书信和二十几个铜板,驿站的门房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沉默寡言,整天耷拉着头,始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在递给少年铜钱时,收了几个放在自己的袖口里,少年见怪不怪,也懒的计较。
心理做好规划原路返回,第一封信是史家的,和扔石子陈姓少年家一样,也是镇北的乡绅达贵,世代与均贾城做些丝绸茶叶的生意,富贵却也低调。
史家的大门前,林长知走上纤尘都染不得台阶,高悬的鎏金牌匾彰显着主人的气派,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纪颇大的门房,少年将信递过去扭头就走,老门房叫住了他,从兜里拿出两个铜钱递给林长知,少年愣了下,咧嘴一笑,道了声谢却也没去接,转身离开。
老门房只是觉得送信少年有点意思,年纪大了对什么也提不起劲了,一辈子寄身于商贾之家,见惯了蝇营狗苟,对于少年这样的清流,自觉得耳目一新,却也没太多的在意。
今年的梧桐和往年一样迟啊,老门房望了眼梧桐巷两旁的萧瑟的树干,退回院内,闭上铜门,深院锁早春。
...
林长知看到手上最后一封信,收信人是先生的名字,先生是前些年从外地过来的,听镇上人说是落魄的读书人,前几年从外地辗转来到慕善,在小镇办了个学堂落脚,平时也没有和外面的人有多少联系和来往。
从镇北向绕道学堂,学堂因为先生不在而没又开课,林长知从门缝塞进书信,起身时发现一袭白衣从院门外进来。
林长知想打声招呼,却发现平时温和淡然的先生此时眉头紧蹙,林长知微微诧异,却被先生的话打断思绪。
“最近可遇到什么事,为何你神魂不宁”先生声音依旧醇厚。
林长知沐浴在清风中,心神安宁,将山上采药的来龙去脉和先生讲了一遍。并拿出那块玉牌:“先生可知此是何物?”
“你且留着,身体抱恙,回去休息吧”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不容林长知反驳,也让他打消了好奇心和些许的顾虑。
...
难得学堂没课,陈摇迈着八字步走出处陈府,约了几个镇北的纨绔,来到镇上的醉仙楼。
“小二,天字号,老规矩”陈摇一伙涌进酒楼,嚷嚷道。
“哟,陈少,稀客啊”小二殷勤地跑过来,满脸谄媚,“多长时间没来敝店了,我们的醉仙酒都不敢随便醉人了”。
“别来这一套,小爷又不是镇北那群没脑子的纨绔子弟”说完从袖子里抖出碎银子掉在地上。
“陈爷,我看您这靴子有点脏了,我给您擦擦”小二顺势趴在地上,用袖口仔细擦拭,“陈爷高高在上,怎么能沾得凡尘呢”小二边说边将银子塞进袖口。
“好了,好了,给我温两壶醉仙”说完踩着楼梯上了三楼的雅间。
...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天字号祝词劝酒的陈摇眉头一皱,一摔酒杯。
“小二,何人败我酒兴?”
“一个外地汉子吃酒醉了,不给买酒的钱,脱衣耍疯”小二满脸堆笑道。
陈摇顿时来劲,“还有此等妙人?”,遂下楼观望。
“谁不穿衣服”
一个中年汉子脱去袍子,躺在地上,熏熏叫嚷,“我以房屋为衣裳,天和地为庇居,是你们在我的衣服里,像那些蚤虱”疯汉搔头坐起,扪虱而谈状。
“你这疯汉,想糊弄酒钱”酒楼的老板气急道,“谅你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快快把酒钱买了,我们就不计较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自然是不在身上,你们在此候着,我去取便是”疯汉挣扎起身,却没起得来,打了个酒嗝。
“嘿嘿,你这厮说话在理”陈摇从二楼楼梯探出头,双手抱臂倚在栏杆上,“掌柜的,这汉子的酒钱我买了”
掌柜回首瞧见,谄媚道“陈公子,好心人”
那醉汉闻言顿时清明,爬起来直接溜出酒楼,变化之快,令陈摇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