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罗朔寒忽而抬眉，面上尽是坚毅。
直瞧得李清双目一动。
他虽说不谙此种事宜，却知这老者的模样，绝非似是胡乱言语。
罗歆亦然是如此感受。她瞧到罗朔寒的面孔，顿时觉得罗朔寒方才所言非虚，但即便是如此，若是让她就这么质疑他敬仰了多年的父亲，也很是困难。
“罗朔寒，我不杀你。你既然说父皇全无能力、听信谗言，想来不是信口胡诌，你且与我说说看。”心中有所念及，罗歆的语气已是放缓了许多。
不过却仍旧带着些许寒意。
毕竟，无论罗朔寒方才所说的话语是否真切，身为将领擅自离开都城、逃出军队，终归是大罪。
“当年种种之事，老臣不便言说、也不必言说。当今陛下虽说愚昧，但殿下却乃是聪慧之人，想来不出几年，殿下自会明了其中。且此时殿下尚幼，即便是老臣说了，殿下也未必能全然懂得。”罗朔寒双眸不动，经先前一言，他心中的惊惧已然全部消散。
面对着如此模样的罗朔寒，罗歆却反而无法轻易想出应对之言了。
须知，罗歆身为公主的身份虽说比罗朔寒要高上些许，但罗朔寒当年乃是三军统帅，沙场作战亦是常事，见过的场面可比罗歆窝在宫中要见到的要多得多。
一旦罗朔寒镇静下来，凭借罗歆这点气势，很难影响到罗朔寒的心境。
且若是当真要论起身份，罗朔寒也未必会比罗歆要低多少。罗朔寒跟随北国先帝罗景承征战多年，立下的汗马功劳数不尽数，真真正正可谓是名老将军。
在忽而离开都城之前，或许有人不曾听过北国公主罗歆这两个字，却绝没有人不曾听过大将军罗朔寒的名号。
而他此刻之所以会对罗歆如此恭敬，虽说也有罗歆的身份缘由，但更重要的是，罗歆乃是北国先帝罗景承的孙女，且还聪慧过人。
再加上他如此离开都城，本就心怀愧疚。
因此，罗朔寒丝毫不敢怠慢于罗歆。
也是因此，他毫不在意自己当年所得到的功绩。
“罗老将军，当年你出入皇宫之时，常与歆儿玩耍，歆儿这时候想起，才知罗老将军的这片赤诚之心……可歆儿怎么也想不明白，罗老将军何以会忽然弃三军于不顾，孤身离开都城？”良久过去，罗歆才缓缓开口，眼中已然生出了几分带着夹杂宽慰的疑惑。
她这才明白，罗朔寒的离开绝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老臣方才已然说过，此事不便于殿下说……”罗朔寒却是摇了摇头，“殿下往后自会慢慢清楚，不必急于一时。”
“好，既然罗老将军你不愿意说，那歆儿也不再问。”
罗歆纵然有万般疑惑，却也心知再怎么问也是无果，当即改口道：“罗老将军请起，那歆儿便与罗老将军谈另一件事。罗老将军久别都城，或许不懂得此时的三军将领是谁，但歆儿却知，那是父皇委实是无人可选的情况下，无奈选出的人选，绝无统帅三军的才干……
“说到这里，罗老将军想必已经知道歆儿欲要说什么了罢？”
“殿下这是想我重新返去都城？”罗朔寒缓缓站起，猛地一惊。
“不错，歆儿恰有此意。”罗歆点点头说，“歆儿虽说是一介女子，却也懂得罗老将军当年随皇爷爷征战四方、得皇爷爷赏识，绝非是运气。罗老将军你，才是如今三军将领的唯一人选。”
随着一个字一个字被罗歆吐出，伴着雪的风声愈发猛烈，令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化在了这风中。
而后，天边忽然飘落下阵阵银白。
如同鹅毛，覆盖而来。
诸多匆匆赶路的行人见此一幕，皆是埋怨这场雪来得太过不如人意。他们加快步伐，只欲快些寻到一个躲雪的地方。
罗朔寒却是闻声愣住了。
他身处于风雪之中，恍若一块凝固的雕塑。
片片白雪落在他的身上，转瞬消融。
李清双目一动，瞧见了罗朔寒带着迟疑的面孔。
他心中随之浮起了些许疑惑。
现在的他，还不懂得对罗朔寒这么一个久别于沙场，忽然有了一个重返于故地的机会，意味着什么。
瞧着如此模样的罗朔寒，罗歆亦是不语静立，默默地等待着罗朔寒的回应。
即便她的眉目间已然透漏出了紧张之色。
良久过去，罗朔寒低低地声音才复又响起。
“多谢殿下好意，但，老臣不能答应殿下。”他苦笑说道，“殿下恐怕不知道陛下有多么恨老臣，老臣若是就此回去，只怕会被陛下当即杀之而后快。”
“歆儿会替罗老将军说话，父皇定然不会如此。而且……纵然父皇可能会如罗老将军所说的那般斩了罗老将军，但有罗老将军难道不想冒着这个风险再度回去么？
罗老将军，莫非还怕死么？”罗歆毫不停缓地说着，但话刚一出口，后悔之意登时便涌了上来。
天下谁人不会惧“死”之一字，她如此一问，无异于令罗朔寒难堪。奈何话已经出口，她即便是再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
了。
果不其然，待听到她的那一句话之后，罗朔寒的眼中霎时浮现出一抹异色。
罗歆暗道不好，只欲改口。
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下一刻，罗朔寒忽然笑了出来，笑声一阵一阵传入她的双耳，让她不能不满脸惊愕。
“不错，恰如殿下所说，老臣征战沙场数十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老臣，并不怕死。”只见罗朔寒笑容一滞，一字一句地道，“只不过，老臣独独不想死在当今北国国主的手上！”
罗歆闻声皱眉。
她看见罗朔寒的目中甚至随之迸发出一抹恼意，好似对北国国主、也就是她的父皇，极为不满。
“罗老将军，父皇当年究竟做过什么事，居然会惹得罗老将军不满至此？”罗歆压住心中缓缓涌起的怒意，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