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堂吉诃德

暗影指向的地方是遇到牛群的草原——但王宇有种预感：暗影的预示不会是那里。

野草在风中被带着摇晃，像是在和他一起奔跑，寂寥的世界上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只有风声。

王宇在波浪般起伏的草浪中勒住缰绳，辨认着朦胧的前路。

——触手在他僵硬的身体上玩闹着，时不时会爬到他面前，敲敲他木然的脸庞——字面意思的木然。

王宇活动着布满草屑和灰尘的身体，身体的树木化是诅咒...也是一种能力，这个世界似乎秉承着某种原则，就像是一架天平。

有得必有失。

似乎终于离开了草原地貌，脚下的草皮开始变得干枯而扭曲，之前遍地都是的小树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长满尖刺的灌木。王宇翻身下来，骨牛虽然不会感到累，但它终究还勉强是生命体，还需要一定程度的......休息？说真的，它倒是更像工作时间过久的机器。现在所谓的喘气、进食都不过是生前的习惯而已。

在骨牛啃食尖刺灌木的时候，王宇看向脚底的黄沙。

——真是奇妙而荒诞不经的地貌。王宇想，森林、草原、沙漠......这些千差万别的地貌在这个世界被诡异的扭曲到了一起，某只无形的手像是揉搓黏土一般，把它们贴合在一起。

久违的地理知识被他从脑海中抛开，这个世界不能用常理理解，王宇一直在适应这里，可惜他缺少整理思绪的时间。从暗影的袭击到树化的威胁，他一直在疲于奔命，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算了，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他到了沙漠，这个判断不仅仅因为周围的仙人掌和硌脚的沙子，还有剧烈的干渴感——作为一株植物，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取出在空间中储备的水，王宇抿了一点，他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省着点喝肯定不会错。

“希望......能顺利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吧。”苦笑一下，王宇拍拍牛。“该出发了。”

它漫不经心的应承着，接着对付嘴边的灌木，草根和灌木在它嘴边消失，然后从它空荡荡的腹部重新掉到地上。

它一直重复着这一幕，像是一条吞噬自己尾巴的蛇，王宇的又一次呼唤结束了这诡异的一幕，摇晃着抖落身上的黄沙，骨牛俯下身去，以便王宇能轻松上去。

暗影的聒噪越来越严重，王宇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得到短暂的宁静，它们的声音狂乱而兴奋——嘈杂而清晰。这或许有些矛盾，然而王宇没法用言语描述这种感觉，他只能跟着暗影指向的地方前进，不断前进。

就像一辆刹车失灵的列车，在无尽的轨道上疾驰，只等着撞毁——或者停止。

炽热的阳光夺走他所剩无几的水分，王宇忍住喝光水壶里面的水的冲动，抿了抿剩下的水。

以这种消耗速度，只能坚持俩天。也就是说，一天之后再找不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他就只能返回了。王宇衷心希望暗影不是在开一个恶毒的玩笑：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来到沙漠还有一个意外的好处：树化的速度被抑制了。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身上的绿色都有些枯黄，它们恐怕没有时间理会自己。

视野中出现一些奇怪的事物，王宇停下骨牛，在它疑惑的眼神中捡起一块埋在沙子中的东西：一块骨头。

王宇脸色沉重的看着上面的咬痕，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友善生物造成的——更糟糕的是，自己的状态堪称羸弱，树化让他的反应速度变慢，偏偏暗影还躲在身体里面，偶尔才出来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对医术没有什么了解，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生物留下的遗骸，但是这东西和自己的臂骨差不多长......也就是说，吃掉它的东西恐怕不介意加餐一顿，现在也只能希望不会遇到这种捕食者吧。

脑中的嘶鸣一声一声嚎叫，明明是在沙漠中间，他却感到背后一阵阴冷。王宇灵机一动，控制着背后生长出树枝来，它们在背后纠结着缠绕成一棵伞盖样的“树”，然而，虽然他得到了“树荫”，仍然能感到阳光的温度——

“真是太蠢了......”王宇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无奈的扶稳身体。这些新长出来的树枝也是自己的一部分，本体在树荫下面并不代表阳光照不到自己......王宇在空间中取出斧头，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把自己刚生长出来的肢体砍掉。

伤口在树枝的蠕动中长合，王宇把它插在背上——就像一个大号的蘑菇。他有点被这个滑稽的想法逗笑了，阳光被阻挡在树荫下面，之前剧烈的干枯感终于得到一些缓解。

那块捡来的骨头和之前那具从人面树里面找到的骸骨放在一起，王宇准备找时间把它们一起埋葬——或者直到自己被诅咒杀掉，至少也有陪葬？

暗影的启示越来越明显，前方出现了更多的白骨，其中一块吸引了王宇的注意力，那似乎像是犬科动物的头骨。

触手从眼球上伸出，王宇烦躁的扯下它，它委屈的扭动，指向一个沙丘。

王宇顺着触手看去，视野中的景象让他皱紧眉：

狗——比他还大。

他之前听说有“牛犊那么大”的狗，他一直以为是带着一些夸张成分的，而面前这些野狗比小说描写的更加夸张：它们起码有俩个自己大小。

仅仅是这样还不值得让他这样忌惮，它们还是成群结队的生物——这些东西到底是狗还是狼？

血迹斑斑的骨丘旁趴着一只只龇牙咧嘴的猎犬，它们似乎在为地上的猎物而欣喜：王宇猜那应该是一只羊。

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些东西产生冲突......可暗影指向的地方就在这里，更加确切一点的说：就是它们中间的一块石头。

王宇不知道一块石头能对自己的诅咒有什么帮助——但他没时间犹豫了。

要么死在这些东西嘴里，要么软弱的死在诅咒上。王宇倒宁愿选择战死，至少他尝试过。取出空间里面的长矛，王宇把背包放在地上，不然等等它会成为自己的累赘。

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骨牛，王宇有些犹豫，不知道它的战斗力如何？他最后还是骑在它身上，如果自己死掉，维持它生命的魔法力量恐怕也会消失——他们本来就没有别的选择。

在长矛上涂满之前收集的麻痹毒液，王宇握紧长矛，拍拍骨牛。

漫天风沙中，他们向风车发起孤独而荒诞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