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语破天机
大鱼悄悄地说着唇语，无声无息，就算是有人在旁，也无法听到他的声音，更无法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天杰通过自己通灵禽言兽语的天眼神力，只听见大鱼缓缓地说道：“谢谢你，小朋友！”
“谢我？”天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肚子的疑问——自己和伙伴们无意之中点燃导火索，惹下这祸端，导致大鱼招来杀身之祸，他不恨死自己已经不错了，怎么还会感谢自己呢？
天杰心中充满悔恨和歉意。他一脸苦涩地摇摇头，嗫嚅道：“你何故谢我？你应该恨我吧？”
“不！我没有恨你！”大鱼一口坚定，“我应该谢谢你，你是一个良知未泯的人！我命终于此，非是你等小孩之错。你等无心也无力害我，害我的是那些大人！我要恨，也是恨他们！”
天杰一时语塞。不错，他不想害他，他的伙伴们估计也不想害他，可他们的无心之错却终究害了他。天杰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喃喃道：“我想救你的，可是那些大人不应允。”
“你救不了我。”大鱼语气淡定，仿佛事不关己，“也许这是我的宿命，命中注定该有此生死一劫吧。”大鱼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小朋友……”大鱼欲言又止。
“我不是小朋友！我已经十岁了！我是大人！”天杰一脸认真地说。
是的，他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是他对自己的感觉和认知。他跟随父亲习武已经五年多，身手早已远超成人，甚至与成人有天壤之别，更遑论小孩子了。他以为自己身怀绝技，就能摆平一些事情，然而他想错了，在别人的眼里，他依旧是一个黄毛小子。这一点，让他很是不爽！特别是刚才，他想让大人们放了大鱼，可他们非但不允，还讥笑自己，这让他有点愤愤难平。
今天，他终于开始见识到世事的无常残酷，人心的冷血阴险！
他是有心有能力把大鱼放了的，可是如果未经寨里人允许，而让他私自放走，却是他万万不敢独断专行的。寨规族约他是知道的，忤逆犯上必致众怒，进而会群起而攻之，更何况父亲平时教导他，为人处世一定要低调，切记身手莫要轻易示之于人，以免惹来无妄之灾。父亲的言传身教深深地影响了他，让他学会了像父亲一样隐忍不发。除非到了万不得已，已是穷途末路的时候，他才会出手搏命亮剑！
“嗯，你不是小朋友，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朋友，是小朋友中的大人！”大鱼被天杰的激烈反应搞得一下子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说话变得语无伦次，“我见你一身蓝光笼罩护体，就知你非等闲之辈！”
天杰闻言震惊不已！他从未看见自己身上还笼罩着蓝光，只是听家人说过他当初出生时身带蓝光而已，如今纵然自己有了天眼，也已经看不出自己身上还有蓝光了。这些年来，他周围的人也看不出他身上还有蓝光。大鱼与自己素昧平生，怎么一下子竟看出了自己身上的秘密？
难道自己还笼罩着蓝光，只是自己看不出，周围的那些凡胎肉体之人也看不出而已？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蓝光？”天杰暗自发动真气，然而却看不出大鱼真身，心中一团疑云，忍不住连珠炮似地发问道。
“你是九穹星赐之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鱼似乎没有理会天杰的疑问，自顾自地继续说。
“九穹星赐之子？”天杰喃喃自语。
“是的，你是九穹星赐之子！”大鱼肯定道，“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发现你身怀异象，不瞒你说，我当时就震惊万分!龙族古卷有言:九穹之天，轮回万年，列星异动，启相出贤。十年前，列星异动，一个蓝光天球划破九穹，垂降夜郎国，冥冥之中，我梦领神谕升天施云布雨。”
“你是龙王？”天杰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错，我是碧渊潭龙王，执掌夜郎国施云布雨的权责。”大鱼说着，身形微微一颤，似有若无，霎时一道龙影出现在天杰的天眼里。
“此次我顺流而下，本是欲往南海无根岛参加九穹列星共商大会，路过此地，因一时贪恋美景，不想为人所擒，故将身殒于此。”
天杰大惊失色，拯救大鱼之心蠢蠢欲动。
“不可轻举妄动！这是命数天劫！”大鱼看出了天杰的心思，急忙劝阻道。
天杰领言遵命，心头之念渐趋平息。
“何为九穹列星？再有，刚才我的天眼怎么看不出你的真身呢？”天杰疑惑地问道。
“宇宙之大，无穷无尽。族群之繁，无卷可囊；生灵之多，概莫能明。亿万年来，只道天有九穹，穹有列星，一星百族，一族万灵。上古蛮荒，列星族首已定款约，各守其星，莫犯他人。然心之不足终有贪念，固万年之期终有轮回。当列星异动，生灵涂炭，九穹应运启相出贤。我见你异象超凡，必有使命在身，至于其中详细，我弗得尽知，也弗能妄言。只作一猜，你降生之时，风雷相激，想来乃是淬炼你的天生神力，如今你额开天眼，可视世间虚无，又可与我异族以心思意念交流，必在天眼之功。而九穹列星异族真身，你尚未能看得出，这是你修为未满机缘未到之缘故。至于你看不到自己身上的蓝光，也是这个道理，然而蓝光还是
护佑着你，只有列星圣灵通天彻地之眼才能看得到。”
大鱼一语道破天机。
天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是九穹列星如此纷繁复杂，大鱼缘何唯独垂眷于我？其中曲折，自是一言难尽，也不便于此生死关头详细询问。
“日后我俩自有再见之时。”大鱼继续说道，“如今你帮我一个忙，你去取些柚叶来给我，我自有用处。”
天杰依言照办，取来柚叶，再依大鱼的吩咐，把柚叶放入大鱼的嘴里。
大鱼身子一抖，一块鳞片抖落下来，瞬间变成了一把金扇。
“我死后，魂魄归于此扇，扇即我魂，魂即我命，日后我还魂归身当仰此扇，你务必藏好！今日之约，万万不可泄露！他日我魂归真身，再说无妨！还有，我的鳞片对你逢凶化吉也有用处，”大鱼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把鳞片金扇可助你纾解水火之灾！”言毕，他把使用金鳞宝扇的咒语传予了天杰。
天杰牢记心头，把金扇藏入怀里。
“今夜我肉身消弭于此，九穹星尊难免震怒！”大鱼继续叮嘱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言之轻易出手，切记不可违抗天命！”
大鱼说着，眼中不禁有泪光闪烁。
天杰一一应允，顿时心中悲意袭来，便忍不住伸手去抚摸着大鱼的头。
“滚开！滚开！一边玩去！蒸鱼了！”
正当天杰与大鱼无声无息有如隔空对话时，猛然来了人粗鲁地嚷嚷道。
大鱼被拉走了，天杰心中悲痛欲绝，虽知不是永别，但念及其将身受千刀万剐而后烹蒸，又如何能无动于衷不怜惜其际遇的惨烈？可是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片刻之后，天眼觑见一缕紫光归于宝扇，天杰知道，大鱼的魂魄回来了。
入夜时分，鼓楼坪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人们纵情狂欢，喧嚣震天。划拳猜码声远远地传来，无异于一根根钢针狠狠地扎在了天杰的心上。
天杰心里淌着血，一种绝望无助的情绪弥漫全身。
天杰自然没有去赴百家宴，巴岩也没有去，一家人都没有去。巴岩听从天杰的话，天杰不让他去他就不去，他相信儿子的天眼神力。加上他向来为人低调，这种喧闹的场面自然不会去掺和。
半夜时分，已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突然一个火球从天而降，顿时九峒寨一片火海。
天杰被惊醒了，一家人都被惊醒了。
只见大火熊熊，疯狂的肆无忌惮地吞噬了整个寨子，烈烈燃声响彻山河，如同天崩地裂，摧枯拉朽。人们大呼小叫地奔跑着，忙碌着救火。
一时之间，天杰不知道该当如何。
天杰知道这是九穹星尊降罪于杀了大鱼吃了大鱼的人们。
天杰虽然有大鱼给予的金鳞宝扇，此扇可纾解水火之灾，但是他牢记大鱼之言，不敢违抗天命，心生异念。
眼看着火舌乱蹿，火龙肆虐，人们已经束手无策，却不料突然狂风骤起，雪上加霜。火借着风势，愈烧愈烈，坍塌爆裂之声不绝于耳，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夜空。所有当晚去赴宴之人的房子都被烧了个殆尽！
人们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天杰看在眼里，心有不忍，然而，又能怎样呢？纵然自己有金鳞宝扇在手，却无法施以援手，因为大鱼之言犹在耳边，自己不可不能不守承诺！而这些作孽之人惨遭天谴，乃是咎由自取！如果当初听劝，又何至于此呢？人呐，还是明德崇善些为好！
大火，烧了一夜。
及至天明一看，残垣断壁，犹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所有的房子，所有的家什细软都烧没了，唯余一地灰烬及缕缕青烟。
然而，只有天杰家的草棚没有被烧，依旧安然无恙形单影只地立于灰烬之间，显得异常的突兀和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