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兴师问罪
巴岩心里莫名地掠过一丝隐忧，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当大家忙于救火之时，没人注意到巴岩家的情况，如今一切归于沉寂，大家从巨大的悲伤中抬起头来，才赫然发现，巴岩家的房子竟然安然无恙！
这，不对呀！这，没有道理呀！整个寨子都被烧完了，偏偏就你家没有事！这是凑巧么？这是天意么？还是另有原因？
如果是凑巧，那巧得也太离谱了，太蹊跷了！所有人家的房子都无一幸免，连你家旁边的都被烧个精光，偏偏就你家安然无恙！这怎么解释？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是天意，难道你家是玉皇大帝的亲戚，所以他手下留情，唯独不烧你家？但这也说不过去呀！区区一介布衣，怎么会是玉帝老儿的亲戚？如果真是玉帝亲戚的话，早就不会蜗居于此了！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似乎什么原因都难以解释眼前的怪象！
大家胡思乱想，一肚子狐疑，脸上满是诡异的神色。
一连几天，巴岩一家都活在大家异样的眼光里。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的心里一定充满了猜测和怀疑！
大家开始对巴岩一家爱理不理，面若冰霜，甚至走在路上远远看见都会绕着道儿走，仿佛巴岩一家是瘟神似的。
自不必说，巴岩感觉到了大家的异样。他努力地装作视而不见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里却早就如同翻江倒海，焉得平静？
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寨子里开始流传出闲言碎语，不久就传到了巴岩的耳朵里。
巴岩一听，肺都气炸了，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这纯粹是造谣污蔑！无凭无据！
巴岩本想置之不理，谁知谣言愈传愈烈！纵是巴岩向来如此低调隐忍的人，也都差点按捺不住了。
终于，还是有人带着一大帮人找上门来了，一副来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样子。
为首的是寨佬的独生子——夏巴。
这夏巴纯粹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平常仰仗着自己父亲是寨佬的权势，在寨子里为非作歹，横行霸道。
巴岩对夏巴那可是最熟悉不过了。当年天杰的母亲红妹还是姑娘时，可以说是九峒寨里的一枝花，长得那是山间桃花不及其红润娇艳，水边柳枝不及其苗条婀娜。夏巴没少追求过红妹，一天有事无事就围着红妹转，像那挥之不去令人讨厌的苍蝇，那哈喇子流得有半尺长。可是这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二流子，红妹怎么会看得上呢？加上红妹其实早已心有所属，对一表人才的巴岩心生爱慕，自然就对夏巴拒而远之了。后来红妹嫁给了巴岩，生了儿子天杰，夏巴眼见无望，才悻悻作罢。然而夏巴的心里还是对巴岩怀着一股敌意，只是巴岩为人本分，做事低调，才没有给他留下挑起事端的把柄。
如今夏巴带人找上门来，巴岩心知不妙，看来那个谣言的始作俑者必是夏巴无疑！
事实上，正如巴岩所料想的，谣言的确是夏巴编造出来的。这么多年来，夏巴对巴岩夺他心头之爱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只是苦于没有什么借口去找巴岩的茬，而不得不忍气吞声，如今天赐良机，他岂能错过？
夏巴这一招真是够恶毒阴险！本来人们对巴岩家唯独没有被火烧一事就心存着极大的疑虑，如今夏巴编造谣言，从中煽风点火，不明真相的人们怎能不受其蛊惑怂恿？人们一时悲愤，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夏巴上门讨要说法来了。
“夏巴，你到底想干什么？”巴岩一见到夏巴那副令人作呕的丑恶嘴脸，就想起那个令他气愤填膺的谣言，不禁一改往日胆小怕事的作风，厉声地问道。
“想干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夏巴阴阳怪气地反问道。
“我明白什么？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今天你要是不给大家个说法……哼！哼！”夏巴恶狠狠地威胁道。
“什么说法？”巴岩气愤难当，“你说！是不是你造的谣！”
“我造谣？”夏巴翻着一双死鱼白眼，“你问问你自己，是你搞的鬼吧！”
“我搞什么鬼？我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做亏心事！不像你，专搞阴谋诡计！”巴岩义正辞严。
夏巴嘎嘎嘎的一阵怪笑，像极那在江面上扇翅浪荡的老鸭。
鸭笑戛然而止，一股恶狠狠的杀气立马又堆满眼角眉间——夏巴瞬息万变的表演堪臻化境！只见他话锋一转，“那你说说，火灾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回事？你问我，我问谁？”
“你不说是吧？那我来替你说！”夏巴咬牙切齿道：“是你母亲的坟地影响了我们寨的风水，引起了火灾！”
“你！”巴岩勃然大怒。
这是多么卑鄙无耻的借口！这是多么阴险毒辣的居心！
巴岩一字一顿地呵斥道：“你血口喷人！欺人太甚！”
“我血口喷人？那你说说，全寨人的房子都被烧了，为什么就你家没被烧？”夏巴步步紧逼。
“对！对！为什么你家没被烧？”跟随来的那帮人应声附和着叫道。
“我怎么知道？”巴岩强压
住心中的怒火：“这是天意吧！”
“天意？”夏巴“呸”地吐了一泡口水，就像那眼鼓鼓的蛤蟆吐了一下舌头。他回过头去对着身后的人们嚷嚷道：“大伙听听！他巴岩说我们的房子被火烧是天意，他这是什么居心！他明显是在诅咒我们大伙啊！”
夏巴这狗娘养的家伙！
果然是阴险至极！
在他的撺掇之下，顿时群情激愤！
眼看着局面就要失控，巴岩急忙大声道：“各位乡亲！大家不要激动！请容我说一说！我巴岩向来与大家无冤无仇，凭什么要害大家？再说了，我平时的为人大家都看得到，我从来没说过对不起大家的话，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情！”
巴岩的这番话还是有点作用，激愤的人群果然稍微安静了下来。
大伙在心里自个掂量了一下：确实呀，无冤无仇的，巴岩为什么要害大家呢？
夏巴见风向要倒吹，急忙浇油道：“大伙不要被他忽悠啊！他不害大家，可是他母亲坟地的风水害了大家啊！”
在夜郎国，风水是一件极其重要，极其迷信，极其敏感的事情。夏巴正是利用这件事情，利用人们迷信的心理，到处造谣，到处煽风点火。他对人蛊惑说是因为，巴岩把他母亲安葬在了雁断山，这个九峒寨最好的风水宝地，坟墓正对着九峒寨，把九峒寨所有的灵气都吸收去了，寨子没有了灵气的庇佑，所以才引起火灾。他妄想借火灾这件事，把巴岩置之死地，一报当年夺爱之仇。
他的这个借口听起来是多么的荒唐，可是在迷信的人们看来，又是多么的不无道理！
一言击中要害，刚刚安静一点的人们又沸腾了，如同那沉在水底的沙土，又被夏巴这股妖浪裹挟着漂浮了起来。
天杰一直悄悄地躲在父亲的身后，无声无息，害怕却又冷静地观望着人们。他觉得这世界上的人，是多么的阴险毒辣！是多么的愚昧可怕！
此时他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道：“都是因为你们杀了大鱼吃了大鱼，所以才招致火灾的！”
夏巴闻言，又是一阵嘎嘎嘎的冷冷鸭笑。他回望一眼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人们，转过头来厉声道：“竖子小儿！休得一派胡言！”
“大家听我说，大家不要被这家人骗了！说什么火灾乃是天意，火灾乃因我们杀了鱼吃了鱼！鱼都吃了，他还能兴风作浪害我们么？”夏巴唯恐人们被天杰说动，急忙继续鼓噪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道：“自古以来，雁断山就是一个风水宝地，难道我们的祖先不知道么？为什么他们没有在那里修建墓茔，就是因为怕采尽我们寨子的灵气，招惹祸端！而他巴岩，却忤逆祖训，置全寨之福祉于不顾！”夏巴一副鸭嗓喋喋不休，像那争偶得胜的公鸭，趾高气昂。
简直不可理喻！
杀人饮血却大谈道义！
好一个道貌岸然愚蠢至极的人！
天杰这样想着，感觉又一次认识了这个世界。
他虽然很想把大鱼的事说出来，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因为他觉得，无论怎样，他都应该信守对大鱼的承诺！否则，与眼前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