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对苦命鸳鸯

故事讲到这里，桃花仙子脸上终于流露出了真正的幸福，但只是转瞬之间，那幸福就变成了痛苦。桃花仙子沉默了很久，端起杯子，将桃花酒一饮而尽，然后才接着告诉我她跟大妖的后来。表白之后，桃花仙子就跟大妖一起逃走了，两个人在六界里躲躲藏藏，但他们很幸福。大妖是个看起来迷迷糊糊却又很可靠的人，在他的保护之下，桃花仙子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逃亡。在第二年桃花盛开的日子，桃花仙子酿了一坛酒。大妖吸了吸鼻子，问桃花仙子这酒什么时候才能喝。桃花仙子笑了，告诉他，这酒才刚刚封起来，还不好喝，等酿好了，第一杯一定给他喝。大妖满脸遗憾，席地一坐，表示现在喝也一定很好喝。后来，他甚至认真地告诉桃花仙子：“我爱喝你的酒。”对此，桃花仙子当成了大妖讨酒喝的赖皮话，因为那时候的大妖根本就没有尝过她酿的酒。于是，她认认真真算了日子，然后让大妖倒计时将酒开封的日子。她做好了将酒送给大妖的日子，却没想到，大妖根本没能喝到她的酒。就在桃花酒被封起来不久之后，桃花仙子跟大妖这段天地不容的恋情就被迫结束了。天界的人找到了他们，将他们押上天庭审问定罪。讲到这里的时候，桃花仙子的脸上已经一丝表情也没有了，她像是醉了，又像是完全麻木了。天界对仙妖恋的处理手段远比仙凡恋更残忍，我长叹一声，不忍心再去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桃花仙子却反问道：“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没事吧？也许你正在猜测我是不是背弃了他。”桃花仙子的声音里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哭腔，她说：“你知道他被抓之后对天帝说什么吗？他说是他强迫了我，他说我是无辜的，他将一切罪责背了下来，被关进镇妖塔永生永世。而我，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在他的庇护之下又回到了仙界继续做这个不知道什么鬼的仙子！”一切都可以解释了，我明白桃花仙子为何会日复一日地守在镇压塔旁边了，也明白桃花仙子为什么会不厌其烦地酿酒了。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再见到那个大妖了，却也永生永世会记着大妖没来得喝的那坛桃花酒。桃花仙子是真得有些醉了，她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镇压塔，对我说：“还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有一天他会亲自来喝我给他酿的酒的。”我受到她的感染，点头道:“一定会的。”这天之后，我同桃花仙子的关系突飞猛进，几乎要上升到知心好友的地步了。但与此同时，我却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时候同桃花仙子聊天了。安生了数百年的镇妖塔突然发了疯，不断发送着有妖要破塔而出的信号。我只好提着剑成日在塔边打转，偶尔见到不死心想外塔外逃脱的妖怪便将他们一刀毙命给个痛快。这样或许很残忍，但我却清楚，若他们逃出去落到天兵天将手里，下场只会比死亡还要凄惨百倍千倍，既然如此，倒不如死在我的剑下，也算是一了百了。在来之前，我以为自己最不济也就是变成塔下的看门大爷，可我时运实在不济，才来了这么一段时间就成了刽子手，心态难免有些失衡。自暴自弃地从桃花仙子那要了酒喝，我像之前一样提着剑在塔边守着，有妖试探着往外走，一见着我还在便又慌不择路地回去了。醉醺醺地笑了，我心想：看来，我真是比镇妖塔还可怕。不知道百里司当时被关着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会不会也很害怕守塔的人。是的。我又想起了百里司，醉酒之后，人的心智是不受控制的，我的思绪因为面前这座塔回到了历劫时望见百里司过去的那一天。那一天，我身心俱疲，却也知道了百里司痛苦的过去，那段囚禁生涯必然对如今百里司的性格有极大的影响。“你在想什么？”桃花仙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慢慢将我扶起来，让我坐到塔边的椅子上。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毫无形象地坐在了镇妖塔前的空地上，加上手里的酒壶，我十足十是一个醉鬼模样，难为桃花仙子还来扶我。往手里倒了一些酒，我泼到自己脸上，逼迫着自己清醒过来。鼻端满是桃花酒的味道，有些辣眼睛，令我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为了防止桃花仙子误会，我哭着扯出一个笑容说：“你酿的酒真好喝。”替我擦了擦脸，桃花仙子说：“好喝也不能多喝啊。”一直陪着我坐到天亮，桃花仙子像一株桃花树一样待在那里，就连我提着剑去杀想要逃出来的妖怪时都没有动弹一下。就在我以为她会一直保持沉默的时候，她却突然走过来用绢布替我擦了擦脸。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温柔得对我了，我忍不住伏在桃花仙子肩头，闷声问：“这些妖怪为什么要出来，我不想杀他们的，真得不想。”“我懂，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我们神仙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是到头来，谁也没法违背命令。”桃花仙子将我搂得更紧了些，然后说：“不过，别恨他们。他们心中也只是有一个放不下的人，所以才甘愿冒死逃一场，不过是不认命罢了。”在桃花仙子肩头沉沉睡去前，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当天，我宿醉的厉害，直到半夜镇妖塔内大乱，众妖将塔打破一个洞，我才被惊醒。匆匆洗了把脸便赶出去履行职责，我到的刚刚好。一跃而起拦到为首的大妖面前，我像往常一样提剑上前，却不知怎的想到了桃花仙子早上的话。心神不定是战场上的大忌，而我很快就吃到了教训，大妖抓住我这一瞬间的分心，一掌击在我肩头。没有力气再去追赶他，我捂着伤口蹲下来，眼睁睁看着他越跑越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