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镇妖塔

在肃杀的气氛中，墨言开口：“你会改变这个想法的。”他的眸子黑亮，发色亦是如此。随着剑气扬起的发梢撞在我的剑刃上，转瞬之间便被削弱于地，但墨言却毫无惧色，他仍旧保持着热切的眼神看着我，脸上是似曾相识的坚决。墨言现在说爱我，无欲说过爱我，甚至百里司也曾说过爱我。也许，他们说这话时确实有过或多或少的真心，但同其它更重要的事情相比，那点真心太微不足道了。我收回横在墨言颈间的剑，整个人气势都落了下去，我低着头，目光落在剑间上，说：“这话你不如送给自己。”没有追上来，墨言站在原地看着我，他带着一身的少年意气，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但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明白一遍这个道理了。揉着额头，我决意给墨言一段时间，让他彻底冷静一下。但既然他不肯自己去冷静，那就只能我来帮他一把了，我对婢女说：“拿纸笔来吧，我要向天帝请旨意离开这里。”同我亲近的婢女一向善解人意，她没有劝我，而是问：“仙子可想好了去处？”这决定是突然之间做出来的，我自然没有想好去处，因此愣了神。要躲开墨言，自然就得选些偏僻的地方，我绞尽脑汁想了一阵，有个地方突然出现在脑海中——镇妖塔。我询问道：“镇妖塔如何？”婢女沉吟一阵，道：“那里确实是够偏僻，对仙子来说算是不错。但刑部天牢关押的大妖皆在此处，总是有些危险的，更何况那里已有桃花仙子守着了。”实在是太好了！有危险意味着墨言很可能会出去安全考虑不再纠缠我，有桃花仙子意味着我在无聊之极还有个能说话的人。这镇压塔简直就算为我量身定做的去处。“就是镇妖塔了！”我的言语中是溢于言表的兴奋。在婢女诧异的眼神中，我拿起纸笔，三下五除二就写好了走表。天帝对这些日子以来的事也略有耳闻，毫不犹豫地就将我的调令批了下来，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回复。三日后，我欢天喜地同月宫诸人告别，独自踏上了去跟天帝请旨要去镇妖塔守着。镇妖塔地处天界边缘，周边的气压低不说，连天色也总是暗沉的。终日灰蒙蒙的天气令我的心情在经历过最初的兴奋后，也渐渐消沉了下去，幸好这里还有桃花仙子与我作伴，多少打发一点无聊时光。桃花仙子的容色不算上乘，但胜在人如其名，面如桃花，颜色鲜艳。她总爱穿一身粉色衣裳，打扮得好似春日里最早盛开的那朵桃花，是镇妖塔附近，最夺目的颜色。在这样的环境里，我难免对她心生好感，加之她又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我们相处的很是愉快。时间一长，我们聊天的话题便由不咸不淡的寒暄涉及到了一些隐秘过往。我言简意赅地讲过自己来镇压塔的原因，桃花仙子听完，送我一盏她新酿的桃花酒，道：“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个人是谁，如果你不想说，也不会问。但我知道，你必然极爱他。”“不。”我痛苦地合上眼，逃避着桃花仙子温柔的目光，说：“我恨他。”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让我一阵心虚，再睁开眼见到桃花仙子脸庞的时候，我喃喃道：“那你呢？你又是为何要到这里来呢？”桃花仙子同我一样，是自愿来守镇压塔的。她对这样无聊的生活甘之如饴，在我来这里之前，就只是一个人独自酿着桃花酒。她酿了许多坛桃花酒，却从来也没有人喝，就只是存放在角落里，直到染上灰尘。对一个前程大好的女仙来说，独自守镇妖塔无异于自毁前程，除了干熬元神外什么也得不到。即使是我这样慌不择路躲到这里来的仙也清楚，镇妖塔并非可以久待之地。鲜艳的脸庞褪去了血色，桃花仙子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她笑得很好看，只是眼里一点幸福也没有，反而是满满的苦涩，她说：“我在等一个人，一个可能永远也等不到的人。”今天，我跟桃花仙子都喝得太多了，她对我讲了一个秘密，而我则选择装作从来也不曾听过那个秘密。桃花仙子从前不是这样淡然的，她也曾有过热切的时候。那是桃花仙子才为仙不久时的事了，她是桃花的化身，在一众花仙里算不得出众，甚至可以说是总被忽视的那一个。时间一长，尚且还知道任性的桃花仙子一气之下跑去了人间，她心想：也许人间的花会跟仙界的不一样。那时候的桃花仙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第一次去人间就敢一个人，连收敛仙气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人间，正是乱世，神州大地上妖魔遍地走，几乎就要比人还多了。桃花仙子就那样被觊觎仙力的小妖缠上了，险些被剖去元神，命丧人间。而那个改变她余生的妖也是在那时候出现的，他救了她。刚刚经历过惊吓的桃花仙子谈妖色变，即使是对救命恩人也不敢接近，怯生生地落泪。“你哭什么啊？”那个刚刚还威风八面的妖突然就蹲下来，挠着后脑勺，满脸懊恼道：“我以为自己装威风已经很成功，难道很吓人么？”就这一句话，桃花仙子破涕为笑，她跟在这个妖怪身后，渐渐知道了他原来是大妖，却也渐渐爱上了他。爱这个东西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总爱在两个不可能的人之间产生。没有回仙界的打算了，桃花仙子想要一直跟大妖待在一起，她知道大妖也爱她，两人之间就差着一层没捅破的窗户纸。可是，在时限将至的那一天，大妖却开口了，大妖要她回去。毕生的勇气都用在了这一刻，桃花仙子质问他：“你爱不爱我？”无论大妖再怎么搪塞，桃花仙子都只有这一个问题，最终大妖抵挡不住了，他将桃花仙子拥入怀中，说了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