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他哭了

接连几日都辗转难眠，我才好了些的精神便又衰弱下去，加上眼泪不断，渐渐开始脱水，即使鬼婢跟鬼医都想尽办法给我补水也没有。拿了只崭新的枕头来给我，白无常对我说：“听闻鬼妃娘娘最近睡眠不佳，我特意找了这只枕头来，枕着它睡晚上会好些。”我接过那只枕头摸了摸，只觉手下缎面一片柔软，再细嫩的皮肤摸了也不会觉得粗糙。再细瞧，我闻见了淡淡的草药香味，鬼医恰好在侧，见我对那味道很是有几分兴趣，解释到：“这枕头里的草药可不只是好闻，那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珍奇，老人家我都觉得心疼”“咳咳！”白无常轻咳两声，意在叫鬼医赶紧住嘴。鬼医立刻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急忙闭嘴却已经来不及了。他跟白无常都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就算不失言，但从他们的脸色中，我也能猜出这东西的来历。在这鬼界，还有谁能将鬼医都觉得稀罕的草药拿来做枕头呢？将枕头抛给鬼医，我清清楚楚地知道百里司就在门外站着，故意抬高了音量说：“我绝对不会原谅百里司，你们叫他不要白费心思了。他送来的东西我一概不会碰，这枕头就送给鬼医您了，算是我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鬼医正为难，门外却传来百里司的声音：“阿芯给你，你就拿着吧。”他说完这句，当真就离开了，直到晚上都没有再出现，也不知是不是终于放弃了讨好我。当晚，我虽然没枕那百里司送来的枕头却也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只是第二天醒来，仍觉得与之前无异，并不是精神饱满的模样。接连数晚都是这样，我渐渐起了疑心，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好尝试着在睡前往指间夹了根针。等一有困意，便狠扎自己一下，好逼迫自己清醒。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这样对自己下狠手，到底还是知道了真相。万籁俱寂的深夜，百里司轻轻进屋来了。我按捺着想要杀死他的欲望，告诉自己要先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我本以为他会搞些让我失去记忆或者言听计从的药物，毕竟他对待傀儡，向来是那样无情自私。静静站在我身边，百里司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只是看着我。我生怕露出破绽，保持着睡觉的姿势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肯睁开，因此并不知道百里司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他哭了，眼泪滴在我的面颊上，是温热的。他面对着我轻声忏悔，并没有再求我原谅，只是诉说着自己的后悔，重复着那句已经跟我讲了无数遍的对不起。我没想到，鬼王百里司冷口冷面，却也有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有一瞬间，我怀疑他是在做戏给我看，但这念头很快便消散了。之前的几晚，他也是这样对着沉睡的我忏悔，生怕我醒来赶走他，还要提前施咒让我不记得晚间我的事。若是做戏，他根本没必要做得这样仔细。对我而言，百里司的真心一直是镜中花，水中月。如今，终于让我窥见却是在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已经无可救药的情况下。这样的造化弄人，令我对他的恨意越来越多，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早些表露，更不明白他为何不肯将夙儿的事如实告知。这样的遮遮掩掩，除了害人害己外毫无用途，可他却偏偏为了一些可笑的理由这样做了。我仍旧装睡，直到他离开，才将强忍的泪落下，同他滴在我面颊上的那滴一起流到被子上，化作一点很快便会蒸发的水渍。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跟门外的百里司就这样干耗着，就在我习惯了他白天当门神，晚上跑进来忏悔的作息的时候，他却突然不见了。叫了鬼婢来，我问：“鬼王怎么不来了？”鬼婢听到我提百里死，简直大喜过望，忙说：“鬼王受伤了，所以暂时无法来陪着鬼妃娘娘，心里却仍是记挂着娘娘的。”她以为我到底还是被百里司的惺惺作态感动，生怕我此刻的关心只是心血来潮，又将百里司如今的伤情讲了讲。我配合着听完，心里有了新的主意。回到这具躯壳起来第一次走出了方面，我先去花堆那里看了看，见花朵繁茂更胜从前，静默地站了一会儿便去了鬼医那里。鬼医见我这个稀客来，很是诧异，他似乎生怕我来找他要毒药自尽，一直避免我靠近某个地方，却间接将放毒药的位置告诉了我。我用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伪装自己，问他：“百里司如今的伤该用什么药才好？”捋了捋胡子，鬼医见我突然转性，几乎惊掉下巴，等意识到我是真得在关心百里司的伤情，生怕我反悔一样扑到一边去找伤药。等找出了伤药，又觉得装得太乱，嘱咐我千万别走，自己奔出去找瓶子来装。他们都在竭力修复我跟百里司的感情，这份情我却领不起。不动声色地从鬼医那里偷了与伤药一色的毒粉，我一等鬼医回来便拿着伤药告辞了。待在房间里，我悄悄地将毒粉跟伤药摇匀，然后吩咐鬼婢将药送于百里司。鬼婢以为我终于动容，忙不迭地托白无常替我送去，然后回来告诉我：百里司听说是我送的药，半点也没有怀疑便用了。我满意地笑笑，为心底那点阴暗想法的奏效感到畅快。不日，我便开始从身边人的耳朵里听到百里司的伤总也不好好的消息，鬼兵跟鬼婢都议论纷纷，却都猜不到根上，只以为是百里司功力大减的缘故。对鬼王而言，那样的伤应当好得很快，百里司如今的反常，激起了许多人对他的怀疑。生怕百里司好起来，我又照着阳间咒人的法子给百里司做了个娃娃，每晚睡前都拿了针扎他，这样的小伎俩对鬼王自然是毫无用途，只是却让我觉得畅快。以前是百里司折磨我，现在终于轮到我们互相折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