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末日小镇（12)
回头看着男人狼狈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暮晚归轻叹一声，脚步不在原地停滞。
穿梭在这条拥挤的走道里，让暮晚归产生了一种真实世界熟悉的错觉，他活着的时候，妈妈也带他来过类似的地方。
妈妈会耐心给他挑选换季的衣服，他小时候和大多小孩一样不喜欢逛街，她就会给他买那个很受同龄人喜欢的彩色棒棒糖，稀甜，吃完嘴里全是染色剂。
往事没等他惆怅完，胸前就感受到一股撞击。
“哎哟！”
细软的女声响起，暮晚归低头看去，女孩指尖正按着被撞红的鼻尖，她瓮声嘀咕了两句，这才抬头瞪着罪魁祸首。
暮晚归头发很久没修剪过，碎发下依稀能看到他细长上翘的眉眼，女孩没想到是个年轻俊俏的男人，怼人的话在嘴边一时间吞了回去。
“抱歉。”他沉声开口。
女孩抬眼看了他两秒，“你吃早饭了吗？”
暮晚归下意识“嗯？”了一声，“早饭吃了吗？”女孩不满的重复了一遍。
“没有。”
“陪我去吃早饭。”她不由分说地拽起暮晚归的衬衫袖口，把人往卖饭的摊子那拉。
暮晚归很想告诉她自己身无分文，但一路熙熙攘攘，她走得快顾不得听自己说话。直到他俩站在那家米粉店前，“我要羊肉粉，辣子多放些哈，老板娘。”
“你呢？”她看向暮晚归。
“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钱了，你吃吧。”
女孩挑眉，一脸不可置信，“算了，我请你。”
就听她扭头朝老板娘喊：“再来一碗一样的。”
“要得，坐嘛。”
他俩贴着墙坐下，后面陆陆续续进来好几个人，看到店里坐满了，“又没位置了。”他们环视店内一圈，走到隔壁摊位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第一天来这里吗？”女孩托着下巴问他。
“暮晚归，第一天来。”他没了下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孩看着他的脸，沉默了片刻，“你真好看。”
“……谢谢。”
“我叫闫竹生，这里建起来的时候我就逛过，对这边蛮熟悉的。”她的指尖沾着水，在桌角写下自己的名字。
暮晚归眉间一紧，她把【笙】拆写成【竹生】，眼前这个相貌不扬的女孩大概率就是韩也找的实习生。
自己这是走得什么狗屎运气，一来就和大boss碰个满怀。
但她没有认出自己就很奇怪，难道她是在自己被研究员搞死之后才去研究所就职的吗？
暮晚归心里如同坐过山车，心中明白以自己的手腕根本玩不过眼前的人。他故作淡定地咳嗽几声，实则大腿内侧的肉都被掐出血痕。
“粉来了。”老板娘快步端着餐盘将热腾腾的米粉送到他俩面前。
闫笙从金属桶里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给。”
“谢谢。”暮晚归接过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况且暮晚归是一整天空着肚子，羊肉粉冒着热气，大片的羊肉被红油和浓汤包裹，暮晚归此刻没有心情再想怎么对付敌人。
他吃得很快，似乎忘记了旁边还坐着个女孩。等他喝光碗底最后一口汤，才留意到一旁在自己身上停留许久目光。
“你几天没吃饭了吗？我是信了你没有多余吃饭的钱了。”闫笙口吻很是委婉。
“抱歉，吓到你了。”
闫笙摇头，继续嗦她大半碗粉。
但没吃两口，她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反复的零零声伴随着震动。
“喂？”
电话放在右耳，暮晚归听不见听筒里的声音。只是在很短的几声嗯嗯后，女孩挂断了电话，“帅哥，我突然有点事情，这是咱俩的早餐钱，你待会付了吧。”
说完，她从后裤兜里掏出一张红票子，对着他掌心一拍，她步子跨地急，眨眼间就消失在店门口。
暮晚归哪能这样放她走，他匆忙起身走到老板娘的灶台前，“老板娘，我俩的粉钱，不用找了。”
从店面出来，川流的人群已经不再同半小时前那样拥挤。但闫笙也已经不知去向。
暮晚归很懊恼，他顺着刚才那条没走到头的方向继续寻找，视线被饰品店、牙科诊所甚至是典当行环绕，五花八门的店面聚集在一起，找人根本无从下手。
胃里的饭随着他的跑动开始翻江倒海，从刚开始的轻微疼痛变得难以忍受。
“你好，洗手间在什么地方？”他一手扶着玻璃门把手，虚弱的问典当行的老板。
满脸胡茬的老板抓了抓他的自来卷，“洗手间在C楼有啊，但我们都不去的。不然小伙子你去【笙】外面随便找个草丛解决一下吧。”
暮晚归深呼吸了一下，勉强冲着老板一笑，目光四处搜寻C楼。他询问迎面走来的大叔，“你好，C楼怎么走？”
那人拧着眉打量他一番，“前面这个门出去，右转就是。”
“谢谢。”
他没再犹豫，飞奔朝着读卡器而去，嘀嘀两
声，暮晚归夺门而出。
他们口中的C楼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拐角处聚集的人看到他刷这边的卡机，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下脚步，窃窃私语，直至他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C楼与暮晚归脑海里构想的完全不一样。
开阔的走廊一览无余，到腰间的水泥围墙，建筑风格和高中校园几乎是复刻出来的。暮晚归看到这一幕仿佛闻到空气中纸张和油墨味。
他凭着直觉跑到走廊尽头，和印象里的黑白的大理石构造重合了，蹲在厕所直到两只脚都麻了，胃里的疼这才逐渐平复。
他站在洗手池前，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是略微低于体温的温水。
这感觉怎么会这么熟悉，梦里遇到过吗？水流的哗哗声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暮晚归走出洗手间，远远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靠在围墙上抽烟，那人似乎注意到自己在看他，但男孩视线并没有挪开。
走近了，才看清男孩的脸庞。
是潇和，那个异世界的终极npc。
怪不得他们不敢来C楼，是怕遇到他吗？
“哥哥，我们又见面了。”潇和说。
他回忆起自己那天的荒唐行为，决定还是先道歉，“抱歉，那天没和你打招呼就走了。”
“不怪哥哥，对你来说我就是一个陌生人，害怕很正常。”
暮晚归听出他话里别有深意，“你以前认识我吗？”
潇和将烟拿在手里，等嘴里的白烟散尽才转过来冲他一笑，“不认识，只觉得一见如故。”
“哥哥想在教学楼转转吗？”他将烟头扔进垃圾箱，主动邀请暮晚归。
暮晚归现在已经找不到闫笙了，韩也也如同大海捞针，倒不如跟眼前这个夺目的npc四处走走。
这栋教学楼建的太中规中矩了，似乎放在任何一个学校里都不显得突兀，当太阳完全从地平线升起，束束暖光洒在黑板和桌椅上，空气里漂浮的尘埃此刻都闪着光。
当他们走到四楼左手边的教室时，暮晚归觉得自己以前应该坐过相同的位置，他指着最后排靠窗的桌子对潇和说：“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当然。”
最后一排桌椅旁有两排白色的暖气片，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坐在那里，靠在暖气片上对旁边的人嬉笑打闹来着，暮晚归回忆中的校园没有这个片段，但他却记得曾经有个人也像潇和一样坐在他的旁边。
他回忆的胶卷断掉了。
“这里原本就是教学楼吗？”暮晚归问。
潇和摇头，视线落在窗台上的蓬松的麻雀上，“这里啊，原本是一大片草坪，教学楼是后面建起来的，但哥哥你也看到了，一个学生都没有。”
潇和在口袋里抓了一把小米，起身走到窗边将它们撒在窗台上，“他们都害怕我，所以这座楼就成了我的专属。”
麻雀围着米叽叽喳喳叫起来，吃的欢腾。
“哥哥不害怕我吗？”他微眯的眸子配上勾起的唇角，夺目又迷人。
暮晚归突然伸手，将他耳侧翘起的发丝捋顺了一下，“抱歉，它翘着有点怪。”
潇和一愣，只是片刻，脸上浮现的笑意更浓。
他们走回刚才的二楼，潇和将他送到门那，“不送了，哥哥，路上慢点。”
“嗯。”
在暮晚归转身后，门咔哒一声关上，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去，一张白色的纸片凭空出现，随着微风缓缓降落。
他俯身接住纸片，上面画着某个地方的地图，他觉得熟悉，再仔细一看，竟然是血清冷库的地图。
说不上为什么，暮晚归心里清楚红点表明的地方就是冷库，不会错。
“送你的礼物，哥哥。”
潇和胳膊搭在围墙上，眼神里的光在暮晚归离开后黯淡下去，一支刚点燃的烟被重新咬在唇畔。
暮晚归拿着地图，不再犹豫。目标清晰，他现在只需要找到韩也。
却不想，他连韩也的最后一面都错过了。
韩也被闫笙的打手认出来了，那人只用了一枪就结束了她的生命，连带着【暮晚归】的名字一起被挂上了通缉榜。
万幸没几个人认得暮晚归的脸。
他站在通缉榜前，只觉的心脏揪着发涩，连一呼一吸间都变得困难。恍惚中，他想起韩也对自己说她放不下那些无辜的人。
泪水失控的翻涌，暮晚归只能抽噎着往前走，再在这里站着，他也走不出去了。
家里还有两个人在等他回去。
太阳当空，活死人横行。暮晚归被悲伤笼罩，他已经忘记了白天不能出门的规则。
却看到活死人像那天一样，似乎都躲在阴暗处。
暮晚归想起来，潇和冥冥之中又救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