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末日小镇（11）
暮晚归阖眼平躺在褥子上，黑暗中他反复思忖。
这袋钱让原本需要积攒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启动资金瞬间走了捷径，那是不是说明自己距离回到现实世界的世界又近了一步。
他很想妈妈和姥姥。
这一晚睡得很踏实。梦的结尾被现实触碰，暮晚归听到耳边隐约的话语声，“起来了。”
“嗯——”暮晚归还没弄清什么状况，迷迷瞪瞪的应着，“起床。”谢允耳畔再次传来那个声音。
这次他听清楚了，努力撩起困重的眼皮，是韩也。她的短发被利索的梳到脑后，双眼正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
“……你给我5分钟。”暮晚归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扯住被子盖过头顶含糊道。
细簌的脚步声走远，他从被子里探出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点一刻。
暮晚归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鸡都没睡醒的时间，韩也会把自己喊起来。不过，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暮晚归安慰着自己没有地位的起床气。
晾在书桌上的裤子冒着潮气，抓上去湿乎乎的，暮晚归皱着眉穿上，轻声走到客厅。
就见韩也已经收拾好桌上的现金，连给谢允留的纸条都写好了。她见暮晚归从书房出来，指着包袱旁的一条裤子说，“穿这个，外面降温了。”
“你的吗？”白色的加绒卫裤，看上去还是崭新的。
“不是。”
暮晚归在卫生间换上裤子，裤腿比他预想的还长一寸，柔软的内胆绒面保暖前卫，收住的裤脚落在鞋面，对于这种寒冷的天气，最适宜不过。
“需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走吧。”
他点头，跟在韩也身后出了门。
“四点多就去，他们营业这么早吗？”
韩也摇头道，“五点他们会换班，我们身份特殊，要在这之前赶到那，趁着他们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办好卡。”
暮晚归想说自己现在也挺不清醒的。
那个商店的具体位置大概在城市的东南角，要穿过芦苇荡，铁轨和几个生活小区。他边走边回忆着自己初次走过的路线，但估算半个小时到会很困难，几乎是不可能。
但当看到韩也拐到犄角旮旯的居民楼时，暮晚归懵圈了，这是要去哪。
这楼和自己那栋差不多，在没有人气后破损严重，远远眺望过去堪比一座危楼。黑暗中只能靠楼梯间一点模糊的明暗面区分，韩也走得很快，暮晚归嫌弃的抓住一旁的栏杆，一步两节的追上去。
他本以为爬到楼顶就可以稍作歇息，就看到韩也四处打量一圈后，指着楼体的南方，“走这边。”
靠得近了，暮晚归这才傻眼站在原地。这豆腐渣工程的天花板怎么还从中间断裂开，塌陷下去的空隙形成梯形豁口。最窄的距离也有近两米宽。
他眼见着韩也一个助跑起跳就飞到对面，丝毫没有余怕的拍掉掌心的灰尘，转身看过来，“磨蹭什么呢，快过来。”
“韩也，你知道这得两米宽了，你觉得我能过去吗？”
时间紧迫，韩也看他焦灼的表情意识到他没和自己在开玩笑，在看完腕表后选择了另一个计划，“暮晚归，你还记得那个便利店吗？”
“知道大概位置。”
“现在四点三十五了，我先过去买卡，在门口等你。”
暮晚归的那声好还没说，韩也已经和人猿泰山一样连飞带跑的消失在视线里。
他抬头看看天，内心此刻的无力感正如老师讲了n遍的物理大题单换了个数字依旧抓瞎那样。
现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学围墙上刷的白漆字：【培养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重要性。
走回刚才楼底的空地，站在这栋荒凉的居民楼前，暮晚归掉向了。韩也带着他走了一条完全陌生的路。
光顾着打哈欠揉眼睛，一点路没记的暮晚归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家带孩子。
该怎么办，他抓着自己的发丝，大脑快速运转着，突然，脑海里冒出一个抽象的念头。
眼睛环顾四周，暮晚归走上一座楼体最高的居民楼，他在赌，喘息声和手心的冷汗出卖了此刻的紧张。
宽阔平坦的楼顶早已经扎堆的冒出荒草和枯死的爬山虎，暮晚归将它们踩在脚下，迫不及待得朝着边缘的围栏靠近。
他赌对了，站在这里，视野里能够清晰的看见那片芦苇荡和更远处的铁轨。
想到韩也说会在便利店门口等自己过去，但等到天色大亮，活死人遍地走动的时候，不确定因素就太多了。
考虑到这，暮晚归跑了起来，冰凉的空气直冲冲地灌入肺里，血液的腥味在口腔弥漫。
再坚持一下就好，他对自己说。
雾气弥漫在芦苇荡的四周，清冷而萧瑟，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沉。
他不敢再细看视野中的黑色盲区，咬着牙憋着一股劲往前冲。
漆黑幽闭的隧道跑过去后，转两个街就到便利商店了。
在距离那个便利超市的门牌距离不到50米，暮晚归大口喘着粗气缓缓停下来，肺
、呼吸道和鼻腔像是被血洗过一遍，干燥又窒息。
太阳还没有露光，他拖着抽筋的左脚一瘸一拐往超市走去，卷帘门前没有人，暮晚归此刻不知道韩也在哪里。
四周静悄悄的，当世界清除了汽车的轰鸣和人群的熙攘，此刻，这里就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卷帘门前的台阶上等待了几分钟，身体一动不动的维持一个姿势，没一会，手脚就变得冰凉起来。
暮晚归起身环顾四周，唯一有变化的就是瑟缩在海岸线的光线一点一点探出来，就要天亮了。
再不能进入到黑市里面，以这条四通八达的街来说，他可能会被吃的渣都不剩。正这么想着，一阵刺耳的呜咽如同呕吐前奏般的声音响起。
活死人醒了。
暮晚归侧身看到前面楼区里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朝这边靠近，似乎是闻到空气里的活人味，移动的速度一目了然的快起来。
他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尝试去拉卷帘门的把手往上一推，只听“哗啦”一声，金属的门应声而起，暮晚归闪身躲了进去。
不凑巧，换班的人三两扎堆正在便利店挑选，突然进来了生人，其中一个瘦高的男人朝着他缓步走来。
“你好，生面孔，第一次来吗？”
男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头上的银丝被固发喷雾妥帖的梳在脑后，单片眼镜架在鼻梁上让他看上去像个中世纪管家，配上他的西服，严肃中透露着狡黠。
暮晚归本来还是慌乱的，但刚从两个活死人追捕的掌控中逃脱，莫名的就舒了一口气。“你好，我第一次来。”
“第一次来需要办卡登记，你知道这里的规则吧。”
男人说着话，暮晚归却在左右搜索韩也的身影。四周的扎堆的人已经不再关注他，他们在讨论着吃什么，和眼前商品的标价。
“先生，你听到了吗？”
他抱歉的一笑，“知道，刚才一个朋友先过来了，她应该给我办好卡了，但我没找到她人。”
“那你说一下她的名字，我查一下。”
这下真为难住他了，家里四个人，三个都是研究所的内部人员，名字要说谁的。情急之下，他把小孩的名字报了上去，“蓝仟。”
他跟着男人穿过货架，走到一个类似收款台的地方，男人坐在电脑前，对着键盘敲敲打打，暮晚归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搏动着。
“你叫暮晚归，是吗？”
他故作平淡的点头，男人继续道：“蓝仟女士给你办好了，暮先生是现在进去吗？”
“嗯。”
“右手边楼梯通往二楼，祝您玩的愉快。”
办了卡连称呼都改尊称了，暮晚归心里嘀咕。
一张通体银白色的卡递交到他手上，左上角印着一个【笙】字，暮晚归猜想这应该是那个实习生名字里的一个字，反面还有一个六位数的号码。
这张卡价值五万，他想想就觉得肉疼。小心的将它放入衬衣的口袋里，现在就要去找韩也人了。
楼梯是普通的铁梯，鞋子踩上去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转过一个楼梯口，是一扇关着的木门，上面安着读卡器，暮晚归将卡贴近它，就听见嘀嘀两声，门自动弹开一道缝了。
暮晚归推开门，充足的暖气扑面而来，就听见齐刷刷的一排人冲他问好，“先生下午好，欢迎来到【笙】，希望您在这能有一个愉快的体验。”
两边排列整齐的迎宾小哥个个都是长相出挑，低领的黑纱内衬下透着若有若无的腹肌，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挺阔的肩背和修长的双腿。暮晚归看得有些着迷，男人朝他勾唇眨眼，他蓦然意识到自己还有正事没做，抱歉的摆摆手落荒而逃。
原本天台被改造成南北通透的长廊，T字型的连接让这座楼与其他楼梯自然的通在一起。暮晚归在交叉口徘徊，最后闷着头随意走进下一个楼梯口。
他只是站在刷卡的门前，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这扇门很重，暮晚归费了些力气才拉开。通道两旁密密麻麻排列着杂货店，狭窄的走道里挤满了过路人。
一个高桥镇能有这么多富人吗？不过他转念又想，五万块钱的积蓄和生命相比较确实也算不了什么。
前几个店都是卖吃食的，烤的滋滋冒油的香肠，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还有类似大排档的小炒菜，暮晚归看得胃里咕咕直叫。但他口袋里一个钢镚都没有，早知道就揣几张纸币装兜里了。
随着人群的浪潮，几米外是卖直饮水过滤设备的，对面是卖白酒的兼顾贩卖烟草。
透明的玻璃柜前站着一个男的，他面黄肌瘦，身上皮包骨，“老板娘，给便宜两块钱，没钱吃饭了都。”他一边说，一边把几个硬币往前推。
老板娘嫌弃的收下那几个脏兮兮的硬币，也没和他多计较什么。
“谢谢，谢谢。”男人连说了好几个谢谢拿着烟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