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末日小镇（10）
“蓝仟，自己去把袜子穿上。”暮晚归捏着他的脸蛋说，结果小孩还腻在他怀里蹭，“哥哥给我穿。”
“仟仟，你已经七岁了，得自己主动去学这些事情。假设哪天大人都有事情不在身边，是不是还要自己去做。”
蓝仟嘟起嘴，抓着椅背跳下去，把白色袜子歪歪扭扭套到脚上。
“穿好了哥哥，”他仰头等着暮晚归夸他，却被谢允门外的声音打断，“前辈，我能进来吗？”
“请进。”
谢允试探的往门里看了一眼，见暮晚归和蓝仟都已经起床了，他轻声冲着小孩说：“仟仟，你先出去和韩也姐姐玩一会，我有事情和你哥哥说。”
蓝仟懂得察言观色，发现自己碍事了，他便跑到客厅转悠。
左右晃了一圈，见韩也卧室的门关着，就学着谢允的样子站在门前，用自己的小拳头在暗棕色的门板上叩两下，“姐姐，我能进来吗？”
没等到回应，韩也的门从里面打开。她垂下眼皮，视线直直落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你做什么。”
“姐姐，抱。”他踮着脚抬起两只细胳膊就要韩也搂他。
低头静静看了他几秒，小孩原本的尖下巴看着圆润了几分，黑葡萄般的眼睛正瞅着自己。
韩也俯下身把蓝仟抱在怀里。“又撒娇。”小孩鼻尖蹭过她平直的肩膀停在耳畔，毛茸茸的发梢接触在脖颈有些痒，就听他说：“姐姐，你身上好香。”
韩也的素白的肤色肉眼可见的粉了一个度，“是吗，我已经几天没洗澡了。”
“我也是。”蓝仟说。
当谢允从书房出来，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跳脱模样，口中吹着平时那首歌的调子，显然已经搞定了心中的惴惴不安。
“姐姐，我们趁着白天去拆太阳能板吧。”他在客厅嚷嚷，顺带冲着太阳摆出一个前凸后翘的造型，身上的关节随着他的扭动发出咔咔声。
——————
当弯月挂上夜幕，暮晚归突然觉得这几个小时过得稀里糊涂的。
往日里需要做的一日三餐都省去了，他单单靠在椅背上，反复翻看苏三留下的日记本，在五点左右被蓝仟吵着陪他睡午觉。
现在睁眼，一个半天如细沙悄然流逝。
暮晚归起身走到客厅，谢允正窝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来回摩挲，见他过来打了个招呼：“前辈晚好。”
他象征的点头应着，就听谢允接着说：“今晚我们抽签分工吧，前辈，你看我做的骰子。”
他手心躺着一颗木制的方块，八个角已经被磨成钝角，还真有那么一点骰子的雏形。
“抽签是可以，前提是你能掰下活死人的头。”暮晚归淡淡补充了两句。
谢允不吭声了。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谢允已经从茶几前走到厨房的玻璃门前，掌心掂着那颗骰子继续和暮晚归商量，“那咱俩投，决定谁收集尸液，另一个人钓鱼。”
暮晚归早已经过了着迷这种随机不确定机制年龄，不过抵不住谢允的软磨硬泡。
“行，你先抛吧。”
谢允冲他咧嘴一笑，将骰子在手心前后左右晃了几下，用力朝上空抛去。
落下来就看到【收集】两个字。
“你收集，我钓鱼加看孩子。”暮晚归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朝书房走去。
“什么啊，你都没抛。”虽然流程是这样，中间没有任何问题，但谢允依旧觉得自己被前辈敷衍了。
城市的某个角落降下初雪，牵连着高桥跟着降了十几度。树杈上的叶子被风吹得在地面打转，风中裹上初冬的萧瑟寒冷。
暮晚归和蓝仟披着褥子蹲坐在河边钓鱼，考虑到王残存的威慑日益减退，他俩脸上都被韩也涂了前些天屯的尸油。
此刻，他俩已经在石头上坐了一刻钟，手里的钓竿纹丝不动，仿佛一夜之间河里的鱼被人捞光了一样。
“怪了，昨晚不这样的。”暮晚归把鱼线收回来，钩子拿在手里，上面的蚯蚓还在，却迟迟不见鱼咬钩。
他不死心，又将钩子重新抛出去。
又一个一刻钟，他蜷曲的手指已经被冷风吹麻了。
“哥哥，我帮你拿一会吧。”蓝仟的小手抓上暮晚归冰凉的手腕。
“咱不钓了，仟仟，咱回家。晚上降温了。”他话落，簌簌地水流声中夹杂着“扑通”一声，听上去是重物坠落的声音。
暮晚归警惕的回身望去，黑暗中一个麻袋状的大家伙正被水流冲过来，随之伴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下意识地用手里的鱼竿挡了一下，重物只是被阻隔了片刻，弯折的鱼竿就反弹回原状，麻袋顺着水流继续朝下游漂去。
神经冲动让暮晚归有了点别的想法。他定定望着未知的水域里满是血腥味的麻袋，不清楚自己哪来的勇气，双脚不听指挥的朝前跑去，在麻袋靠近的草坪边，他迅速将运动鞋脱下，猛地朝水里迈进去。
皮肤感受到来自流水刺骨的冷。
他顾不得那么多，两只手朝着麻袋就抓过去。
还好，里面装的似乎并不是什么球状物。
“哥哥。”蓝仟拽着鱼竿朝暮晚归跑过来，似乎也想下水，身上披的褥子早已经被他扔在原地。
“哥哥没事。”他将麻袋用力一掷，自己提着哐哐湿的裤脚爬上岸边，喘着粗气。
暮晚归拎着麻袋往回走，他觉得自己再不钻到褥子里就要失温而亡。
好在这里距离坐的石头没有几米远，他浑身发抖的钻到褥子里，嘴唇和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哥哥，”蓝仟抱住瑟瑟发抖的暮晚归，“我感觉你要冻死了。”
“……”这小孩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真被他说准了。暮晚归顶着不断往下滴水的衣服，把褥子更加严实的披在肩膀上，右手攥紧麻袋，“仟仟，回家。”
这几步路硬生生走了半小时，每当有风吹过，他那块半干不干的布料就会重新贴到皮肤上。这冰凉的阵阵触感让暮晚归一度有脱光衣服的冲动。
当韩也和谢允提着满满两大桶尸油回到家，就看到暮晚归正拿着一块不知道哪扯下来的床单擦身上的水。
他不着寸缕的皮肤在两人面前一览无余，常年遮蔽在布料下是肌理分明的冷白色腹肌，水珠从顺着胸前滑落，韩也下意识回避，默不作声的走进卧室。
谢允则是看直了眼睛，愣是撩开了衣服对比了一下。他只是草草看了一眼，觉得没劲就又合上了。
在找晚饭的过程中，谢允注意到那坨湿哒哒的麻袋，它随意躺在沙发边，破洞的地方红成一片，看那形状就会让人联想到可疑某处的器官。
谢允捂着鼻子指着麻袋，“前辈，你这是下水捞了个什么宝贝？”
暮晚归将脚背最后一片湿润擦去，这才俯下身蹲在麻袋前，“不知道。”
“……”一屋子人注视着麻袋陷入沉默。
谢允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暮晚归身上，“不管啦，今晚又收获了几条鱼？”
“天突然降温，我没找到它们的集群地。”
谢允肉眼可见的耷拉下脑袋，“好吧，那我们还是先看看麻袋吧。”他说着，顺手从茶几上摸下壁纸刀，在束口的地方处割了一圈。
还没等暮晚归看清里面的轮廓，谢允陡然倒抽一口凉气，倒爬出三米远，他话也说不利索了，“手，里面…有手，断手。”
暮晚归将袋口的边缘拉抻，正如谢允说的那样，一只被水泡发的手直挺挺的出现在视线里。边缘的切割处很整齐，看样子是大型机器的手笔。
他心里也膈应，在高桥镇被韩也锻炼了这么些天本应该麻木的，但当鲜活的残肢出现，它依旧触发了暮晚归内心原始的恐惧。
他扭着身子从沙发上拿下刚才那块擦肉布，硬着头皮将断手从麻袋里拿出来。暮晚归不想被视觉冲击第二次，他隔着布料朝下面的硬物摸去，层层叠叠，像是书籍杂乱无章的摆放造成的触感。
乱七八杂的画面被打消，绷着的心暂时放松下来，暮晚归将白色布片盖住断手，双眼朝下看去，在碰到那熟悉的标志后，他眸光骤然紧缩。
里面装的哪是什么书，正是一摞一摞被河水浸透的纸钞。
暮晚归吞咽了一下，手指朝着大腿狠狠掐去，针扎的痛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就是在原世界，他也没见过这么多实体钞票。
泡水的纸钞很脆弱，有些颤抖的指尖小心的将它们一捆接一捆从麻袋里取出来，排列在茶几上。
整整12捆，也就是十二万。
麻袋底部塞了三块红砖，这也是为什么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原因了。
“前辈，我们……发了？”谢允看着一张张鲜红的票子挪不开眼。
“十万是两个人的黑市入场券，还有两万是我们进去后的敲门砖。”暮晚归说，他似乎顾虑到什么，“公平起见，抽签决定谁去黑市吧。”
“不不不，前辈你和姐姐去吧，我在家里带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谢允表明态度，他是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的。
暮晚归看向韩也，“韩也你呢？是怎么想的。”
“我没意见。”她靠在卧室的门框边，注意力却在那只泡白的断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