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思考
“对了，秦松的事情目前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秦家刚一出事，案件就被戴佩施压给压下来了，然后由韩晋羽这边出面给了20万做补偿”
“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刚才的都还只是猜测，我需要你沿着这个思路继续查下去，其中关于兴源江这个项目的原委我们要从头到尾查个干净”
“是，老板”
“还有元科信息，我觉得很多星汉不好做的事情应该都由这家公司来处理，详查”
“收到，老板”
“记住所有的调查都要低调行事”
“一定要有百分百的确凿证据。”史非和楚暮异口同声道，彼此相视一笑。
“了解，老板，那关于秦松的事情，您看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个不急，你先去忙我交代的事情吧”
史非转身离开后，楚暮望着桌上的资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拿过手机，翻看着罗小西发来的两条短信：
“楚先生，您好，开篇又再跟您说抱歉了，尽管您说之后如果有任何消息会联系我，但说实话，挂断电话之后我就在想这应该是我们之间最后一通电话了。这么说您可能觉得我很冒昧，但其实今天给您电话之前，我辗转反侧了一夜都在想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组织整个故事才能显得既诚恳又不让人反感。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第一次在教授面前做论文答辩，又像是在跟老板做年终述职报告。我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但电话接通的刹那，心却还是扑嗵嗵地跳个不停，我觉得自己像是要去参加一个极重要的期末大考，本来摇旗呐喊给自己打气了很久，却在站到考桌前的那一刻，被您按下了暂停键。怎么说呢，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让我觉得很不好，但具体哪里不好，我却又说不出来。直到今天我遇到了一些事，遇见了一些人，才恍然大悟：最近发生的一切，好像让我一直都在愤怒，一直都在思前想后的计较着得失，任何风吹草动都拼命地想要去抓住点什么，但其实我恰恰忽略了自己手中已经牢牢紧握的东西。在那一瞬间，我的愤怒、我的心有不甘好像都有了答案，此刻，作为我自认为的一次‘考试’，我希望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交上一份答卷。
最后，祝好，如果您耐着性子看到了这里，我想跟您再次道谢：谢谢您。”
楚暮翻看完这段长长的自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点开了下面的一份pdf文件，映入眼帘的是用极简的商务风格做成的40多页ppt。楚暮一时间看的呆了：罗小西将秦松受伤、陈力出逃、星汉威胁的事件做成了类似于刑侦案件分享的文档，一路浏览下来，莫不是之前林启给他讲过罗小西的职业，楚暮真怀疑这是一个资深刑侦人员准备的案例分享。看到后来，他开始有些明白这个姑娘所谓的已经跳脱出愤怒了：通篇没有在卖惨也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事实陈述，它更像是一个冷静无关的第三者，不带偏颇的抛出了所有的合理怀疑然后成系统的讲述了一起不久前发生在江城兴源江边的伤人事故。只是遗憾的是这个问题的抛出者提出了那么多的疑问，却无法探知背后的答案。而此时的楚暮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知道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够帮助罗小西解答她所有的疑问吧。
整个文档眼看就要滑到最后，楚暮隔着屏幕回想着这么些年来三楚集团与江城的恩恩怨怨，他扪心自问“楚暮啊，你一个人坚持了这么多年，难道不也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迟到了许久的答案。”
他还试图用手指往下滑，却发现已经来到了最后一页。在ppt的最后一章，是一幅从窗边45°角仰拍的天空图，如洗的碧空中有一朵舒展的白云，懒散的横呈着，下面配了一段与之前冷静自持的风格完全不同的文字：“江城今天的天很蓝，我偷得一段闲适于这城市一隅的咖啡厅中，细细观察那街对面行色匆匆的路人，我畅想，是不是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会有一段心底岁月，无法说於他人听。那既然无法言说，就坚定的走下去吧，走进那万家灯火明灭，融入那世间一眼万年。”
楚暮盯着最后那几句话“是说心底不知岁月，说於何人听吗？”他转过身向办公室的落地窗外远眺出去，此刻的东三环已经华灯初上，一眼望去，繁华熙攘，好不热闹，可心底却没来由的涌起一阵阵孤寂。那是幼时在兴源江边独自等待父母渔船归来时的孤独，那是匡薇决绝离开后他一个人怀抱着高烧不退的儿子求医时的孤独，那是奶奶生病后一次次将他错认成大伯声声呼唤大伯名字时的孤独，楚暮不知道为何会在今夜，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36岁的人生里第一次生出这样刻骨的孤独感，他原以为他的痛感会停留在大伯去世的那个泥泞不堪的雨夜，或是在那个众叛亲离、匡薇歇斯底里将结婚证撕个粉碎的盛夏夜，亦或是在父亲猝死、奶奶一夜间被认定患有阿兹海默症的那个冬夜。他不知为何今夜，自己会在脑海中一下子回想起那么多从前的人和事，他觉得心底有颗埋了许久的种子破土而出，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回响“该回去了，孩子”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楚暮觉得一切都释然了，他给史非发了一条留言“帮我订这周回江城的机票”
“好的，老板，需要我陪您一起吗？”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在这边继续调查我安排的事情”
楚暮觉得郁结在心底的很多事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想要舒展一下身体，就听一阵铃声大作，他扫了一眼，按下免提：
“楚大公子，猜猜我是谁？”
“沈居安，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在泡妞，就是在泡妞的路上，我很忙，有事快说，无事…”
“无事跪安啦，安安安，哈哈哈，谁说我在泡妞，我现在可是日夜为人民奔波、人人敬爱、威武英勇的警察叔叔，好不啦”
“哎，居安，棒谷区的案子，头叫你准备好资料找他一趟”
“欸，好好好，我这边正在电话上，帮我跟头说声我马上…马上哈”
楚暮听到沈居安那边的嘈杂声“既然你在忙，挂了”
“别，别，别，楚大公子，楚哥，哥，我真有事情要跟你说”沈居安舔了舔嘴唇，急忙解释道“韩晋羽，星汉集团，秦松，你在查他们的案子吧”
“你怎么知道？”
“哈哈，史非跟我们打听秦松的案子，而本少爷，正好是此案件的直接受理人”
“所以呢？”
“所以，你打算帮罗小西了吗？”
“你认识她？”
“她是我事主，能不认识吗？哈哈”沈居安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我之前只是提点了下她，没想到这姑娘，还真的攀上了你这层关系”
“我跟她不认识，是林启”其实楚暮一直好奇罗小西怎么会找到自己，本想着亲自去江城搞个明白，沈居安的电话让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林启这孙子，当年抛下我们一走了之，现在…”沈居安顿了一下后说道“哈哈，看来这小子还是惦念你的”
“是，他是惦念我，一个人加州海滩日光spa，留这么一个麻烦给我”楚暮暗自腹诽道“他小子是惦念我，那你小子呢？”
“嘿嘿，我这不是看妹子有点可怜然后正义感爆棚，想着能帮衬着点就帮衬着点吗？”沈居安舔着脸嘿嘿一笑。
“沈居安，沈大警官，作为秦松案件的直接负责人，我想如果您愿意高抬贵手，动用下您家老爷子在江城的势力，应该比我更能帮到罗小姐吧？”楚暮蹙着眉说道。
“别切，哥，我几斤几两您还不知道吗？比起智勇双全、才貌无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楚暮楚大公子，英雄救美这种戏码还是哥您比较适合”沈居安不着调地打哈哈说道。
楚暮的眉头紧了又紧，沈居安这副油腔滑调、左右逢源的本事真的让他很无语。
“闭嘴，一码归一码，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连人家姑娘都不认识，什么英雄救美。你再胡说八道，这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楚暮佯装愠怒道。
“别，别，哥，我嘴欠，我该打”“等等，哥，你说什么？你打算帮小西了？”沈居安抓到楚暮最后一句话，惊喜万分地叫道。
“小西？你跟人姑娘很熟吗？沈居安，你不会是又借此机会让我帮你泡妞吧？”楚暮突然觉得脑袋都大了。
“嘿嘿，你就是我亲哥，爱你么么哒。还有，哥，我才见过人家姑娘一面，不要瞎说，讨厌！！！！”沈居安万分油腻的在电话中撒娇道。
楚暮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滚”说完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