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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结识栋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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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旬休日的清晨,曾和培匆匆进完早食,急不可待地赶到敦化坊,然后向街上行人一问,便轻松找到望江茗铺。望江茗铺古朴典雅,巍峨气派。曾和培直接走上二楼,一个茶博士便迎过来,笑着问:“客人是来饮茶吗?”曾和培说:“是啊,我们共有四人,另外三人稍后便到。曲江阁在哪里?”茶博士说:“客人要去曲江阁?好啊,请客人随在下来。”将曾和培领到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前,又说:“客人请看,这间便是望江茗铺最好的雅间曲江阁。”

曾和培仔细看着曲江阁的陈设,整个阁内富贵堂皇、清新雅致,中间一张长方形几案配置四个圆凳,南面树立一扇五尺高的云母屏风,东面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图,西面墙上唯一的窗户大开着,估计对外可以望见曲江;点了点头,说:“很好,我先坐下等待,一会儿有三人前来,请你带上曲江阁。”茶博士问:“这三人姓什么?有何特征?在下见到也好招呼。”曾和培说:“这三人中,一人姓姜,一人姓张,一人姓归,都是年长之人。”茶博士笑着说:“请恕在下冒昧,如果在下没有猜错,这三人分别应是姜登儒、张九龄和归乐曦。”曾和培一愣,问:“你认识这三人吗?”茶博士说:“认识。这三人均乃朝中有名的重臣,空闲时分常常来此品茗,也喜欢坐在曲江阁里。”曾和培明白了,说:“既然这样,一会儿他们来时,请你带他们上楼。”茶博士说:“在下保证会让客人满意。啊,对了,客人贵姓,在下也好称呼。”曾和培说:“鄙人姓曾,在朝中担任左拾遗。”茶博士说:“请曾拾遗稍坐,在下即刻煎茶。曾拾遗喜欢饮什么茶?”曾和培说:“峡州碧涧茶。”茶博士说:“好。”转身下楼煎茶。

过了一阵,茶博士端着茶釜上来,给曾和培倒着茶,说:“曾拾遗比较面生,今日应是第一次来望江茗铺,还不清楚那三人的习惯。他们每次来后,总是品茗论道,谈天说地,拊掌大笑,不亦乐乎;虽是朝中高官,但无半点官威,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对茗铺里的所有茶博士,包括在下在内,都很尊重;在下从心眼里感激他们。好了,茶已煎好,曾拾遗请慢饮!”转身下楼。曾和培颇为感慨,心想:“连茗铺的茶博士都这么感激姜登儒、张九龄和归乐曦,说明三人深得民心,并非虚传。我今后一定要以这三人为楷模,上报圣恩,下爱苍生,既使大唐更加繁荣兴盛,也使百姓更加安定幸福。”

正想着,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博士,楼上曲江阁可有客人到来?”茶博士忙说:“有,有,之前已有一位客人来到曲江阁等待三位朝臣。还请三位朝臣上楼,在下立即就给你们煎茶。三位朝臣仍饮紫阳茶吗?”曾和培仔细一听,是姜登儒,忙站起身,走到楼梯口,看见三人朝楼上走来,赶紧叉手向前,说:“三位重臣来临,后生没有远迎,还请多多宽宥。”姜登儒笑着说:“曾二郎不必客气。我们进曲江阁坐下说话。”

四人走进曲江阁,分别在几案旁坐下。随后,姜登儒指着一位躯骨魁伟、体气飒爽、面容清癯、精神抖擞的年长之人,说:“这位就是大唐著名贤相张九龄。”曾和培忙站起身,叉手向前,说:“后生见过张相国。”张九龄看着曾和培,笑着说:“嗯,举止斯文,相貌英俊,曾和培气质的确不同常人啊!”曾和培说:“承蒙张相国谬奖,后生实不敢当。张相国盛名在整个大唐已是妇孺皆知,后生今日相见,真正三生有幸,今后定当向张相国勤加学习,还望张相国不吝赐教。”张九龄说:“老夫仅乃枯木朽株而已,只待年老致仕还乡,不敢奢谈赐教。”姜登儒笑着说:“张相国一向言语谦卑,实际却是忠诚耿介、忧国为民之人。曾二郎,这位是归鹤隐之父、黄门侍郎归乐曦。”曾和培仍叉手向前,对归乐曦说:“后生和归鹤隐情同手足,对归鹤隐之父就应称伯父。归伯父,后生有礼了。”归乐曦朝曾和培一挥手,笑着说:“曾二郎,坐下,不必这般客气,随意一些,我们才好各抒胸臆。”曾和培坐下了。

少顷,茶博士端着茶釜走上楼,说:“这是三位朝臣常饮的紫阳茶,在下煎煮完毕。”说完,倒上三碗,放在三人面前,然后放下茶釜,说:“几位慢饮,若需在下,招呼一声,在下即刻上来。”张九龄说:“博士殷勤招待,我等非常感谢。还请博士忙碌其他事情,我们自己动手便可。”茶博士答应一声,转身下楼。

姜登儒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说:“紫阳茶真是不错,如梭似毫,清香四溢,浸入碗里,叶片齐齐向上,因而获得了很多文人雅士的喜爱。曾二郎,你是从八品上的左拾遗,虽品级低,但谏诤之责却不轻,希望将来能像紫阳茶的叶片一样昂然向上。老夫记得张相国原先担任左拾遗时,经常在朝堂当着圣人面直言得失,有时惹得圣人明显不悦,可仍无所顾忌,最后迫使圣人采纳,才算结束;如此勇气,确乃天下罕有。”曾和培忙说:“后生今后定将效仿张相国,一旦发现不平之事,上朝时勇于向圣人言明,相信圣人也会及时改正。”归乐曦说:“曾二郎,你才华超群,老夫甚为羡慕。以前老夫只能通过鹤隐的书信了解你,而现在真正看见你,却又不知不觉想起了鹤隐。鹤隐绘画技艺出众,整个大唐少有比肩之人。老夫多次劝他进入长安任职,只要他一答应,前途定然无可限量;他却始终不予理睬。鹤隐年少气盛,做任何事情都只凭一时的激情和冲动,从来没有周到缜密的冷静思考。他的长兄、二兄为了帮助他,让他好好沉下心来,多处托人给他说媒。结果,他一次也不见面,不久干脆离家,在外租房居住。唉,老夫和他的母亲身在长安,整日心急火燎,由于相隔遥远,也是鞭不及腹、爱莫能助啊!万万没想到,最后鹤隐彻底离开归家,到观音山隐居了。每次想到这些,老夫都伤感不已。”曾和培心里也很不好受,仍安慰说:“归伯父请勿伤感。鹤隐性情难以改变,后生曾经劝过多次,均是无果而终。”

张九龄淡淡地说:“儿女之事,或许都应由儿女自己来考虑。为人父母,只要尽到抚养教育之责,便无任何内疚可言。作为臣子也是一样,发现所有逆道背理、危国害民之事,应该当仁不让,奋勇向前,大胆奏报圣人,力劝早做决断,制止邪恶,推行善政,远离奸佞,亲近贤良,如此方能不负天下百姓信任,继续保持大唐繁荣兴盛局面。曾二郎,你现在是一个谏官,既是谏官,就要敢于进谏,不怕触犯龙颜,不怕得罪权贵。贞观名相魏征便是这样,为了大唐江山社稷,始终不顾个人得失,频繁建言献策;太宗再是宽宏大度,有时也会心烦意乱、反感厌恶,拒绝采纳。魏征岂能轻易退缩,横下心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时,大唐建立不久,满目疮痍,千端万绪,若不是有魏征这等贤良忠诚之人,太宗一代又怎会出现赫赫有名的‘贞观之治’呢。”曾和培感慨地说:“是啊,魏征名相早已永垂青史,我等后人若能潜心效仿魏征,不谋私欲,只忧国事,尽忠尽责,何愁大唐不能长久保持繁荣兴盛?实不相瞒,后生才来长安门下省报到时,就被座主左谏议大夫谢佑聪告知,他已派人多方打探兴庆宫附近是否有待售宅院,最后选定两座,一座是三朝宰相姚崇府邸所在的兴宁坊,另一座是贞观名相魏征府邸所在的永兴坊。座主、后生及妻妾反复比较,从便于今后上早朝考虑,选中了兴宁坊的那座宅院。座主这般费心,目的自是希望后生无论居住何处,都能向这二位名相学习;后生对座主的关爱之情至今感激不已。”

姜登儒笑着说:“谢谏议也是谏官,如今年事较高,在朝堂上经常寡言少语、不发议论。”张九龄说:“谢谏议年少时担任其他官职,也是少有锋芒,每遇重要事情,总先深思熟虑,权衡各种利弊,然后再做决断,目前已近暮年,更是如此。曾二郎,老夫将说一件跟你有关的往事,不知是否介意?”曾和培忙说:“张相国但说便是,后生绝无半点介意。”张九龄说:“开元十三年二月,就是十年前,朝廷放榜,公布所有参加科举考试中榜人士名单,你也在其中。”曾和培点了点头,说:“科举放榜关系后生能否步入仕途,后生当然记得。”张九龄又说:“当时头名即‘状元’为何人,你还记得否?”曾和培仔细回想着,少顷,说:“放榜时刻,所有考生全都围住黄榜,既有紧张之人,也有兴奋之人。后生看清黄榜,记得头名叫殷贵嘉。后生并不认识此人,原本毫无印象,结果听到众多考生议论纷纷,而且大都愤愤不平,故而记忆深刻。”张九龄问:“众多考生愤愤不平,是何缘由,你可知道?”曾和培说:“后生听到别人议论,说殷贵嘉才学不足,只是由于其父是朝中高官,主考官才将他录为头名。”

归乐曦说:“天下没有不为儿女前程担忧的父母,老夫一直叹息鹤隐的命运,也就能理解殷贵嘉父亲的心态。殷贵嘉的父亲殷正鸿时任吏部吏部司郎中,吏部主要负责官员铨选、考课、封爵等事,位于尚书省六部之首,可谓位高权重;而吏部司又是吏部的第一司,最高官员为郎中,掌管文官班秩品命、散阶叙迁、禄赐告身等事。当时的科举主考官是吏部考功司员外郎谢佑聪。若论地位,吏部司比考功司重要;若论品级,郎中比员外郎高。殷正鸿爱子心切,事先给谢佑聪打了招呼,要求将文才平庸的其子殷贵嘉录为头名即状元,并说事成之后,定会关照。谢佑聪头脑灵活,处世圆滑,非常清楚自己不能得罪殷正鸿,稍一思索,立即答应。”张九龄接着说:“殷贵嘉依仗父亲权势,一向狂妄自大、骄横跋扈,长安几乎妇孺皆知,也算是声名狼藉了,所以黄榜将其列为科举头名,诸多考生必是不服。成为头名后,殷贵嘉被朝廷派遣至河东道灵丘县担任县尉,后升主簿,现已是山南东道泌阳县的县令。据说,作为县令,殷贵嘉非但不为百姓解决任何问题,反而想尽一切办法横征暴敛、收刮盘剥,以致造成百姓生活愈加贫困,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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