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真凶伏法（下）
听到史飘薇的死讯，正在州府内宅书斋练习书法的任天一颇感意外，原本计划再关一个月，便将她放出去，没想到，她竟弱不经风，这么快就病死在牢房里了。不知为什么，任天一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便放下毛笔，沉思起来。对于扬州三大名妓，以前在欣赏她们歌舞音乐的同时，自己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因为她们给自己带来了很多欢娱。虽然监察御史在巡察扬州时，史飘薇固执地拒绝给他陪宿，从而惹恼自己，但是之后监察御史并未提及此事，也没有造成不好的结局。后来，柳雅萱永远地离开了怡春楼，前往紫极宫修道；现在，史飘薇也病死在牢狱里。三大名妓少了两个，剩下的明紫香，听别人说不久也要嫁人为妾了。三大名妓都是才貌双全、美名远扬，结果各自的人生道路却是迥然不同，实在让人感慨啊！任天一叹了口气，认真想着，史飘薇之死会让自己面临怎样的局面。
约两个月前，在怡春楼客房里，客人万自勤饮了史飘薇添的茶水后，中毒死亡，州府将史飘薇作为受怀疑的杀人犯抓捕到案。随后，自己在大堂审讯此案；可是并无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是史飘薇投的毒；围观百姓认为真正杀人犯不是史飘薇，而是利用翠儿将万自勤和张元谨骗出客房的梁满福。史飘薇乃扬州三大名妓之一，也是三大才女之一，就这样病死在牢狱里，而真正杀人犯梁满福依然逍遥法外。扬州百姓必将认为州府诬枉无辜，残害才女，放任真正杀人犯，甚至还猜测自己私下收受了真正杀人犯的好处。作为扬州长史，名声遭到严重损坏，自己又岂能对百姓的反应视若无睹呢？另外，曾和培是史飘薇的义兄，刚从六合县公干回来第二日，就看见史飘薇病死在牢狱里，又怎会无动于衷啊？必将想尽办法查找到化名梁满福的真正杀人犯的下落。只要真正杀人犯被抓获，背后指使之人牟世峻随即跟着暴露出来；到了那时，自己定要综合考虑，权衡利弊，特别是在关键时刻，必须舍车保帅。
任天一在书斋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地说：“牟世峻，你的胆量真是太大了，史飘薇不嫁给你为妾，你就敢指使别人投毒杀人，从而嫁祸于她，进行报复。现在，史飘薇含冤而死，我也难以收拾局面了。你在经商方面很精明，但在对付女子方面却很愚蠢，居然用笨拙的办法去对付一个在扬州赫赫有名的大才女，最终导致二人死亡。不管怎样，一旦你的罪行败露，我首先要维护自己的官声才行啊。”
毒事件跟自己有关。观看审案的陈书阁早已预料牟世峻会有此举，之前便派人将高重杰请到大堂。高重杰理直气壮地说出了牟世峻亲口告诉自己的派人投毒杀人以嫁祸于史飘薇的全部经过。牟世峻无可辩驳，明白大祸临头，绝望地哀求任天一手下留情，并说只要能够饶本人不死，情愿赠送一半家产。任天一唯恐受贿之事当众败露，恼羞成怒，命令一个皂班衙役上前，狠狠地打了牟世峻几个响亮耳光，呵斥再敢胡说，定要堵上他的臭嘴。牟世峻被打得晕头转向，清楚任天一不再偏袒本人，只得老实下来，乖乖认供画押。堂下的明紫香目睹史飘薇的大仇已报，激动之余，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假母和其他姊妹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最后，任天一当场宣判，以杨山涛犯下投毒杀人罪和牟世峻犯下指使别人投毒杀人罪为由，双双判处死刑；然后将整个案件的所有卷宗上报给京城大理寺，等待最终批复。围观百姓爆发出阵阵掌声，知道两个恶人定将伏法，以告慰史飘薇的在天之灵。两个月后，京城大理寺核准死刑，又得到唐玄宗批准，任天一命令衙役将牟世峻和杨山涛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事先得到消息的众多百姓自发赶到刑场，亲眼看着两个恶人身首异处，不禁拍手称快。
牟世峻死后，两个儿子尚处年幼，无法管理望霄楼和牟氏柜坊，牟家人经过商量，只得低价出售。几日后，叶尔秋买下望霄楼，改名惜缘楼；杜游琛买下牟氏柜坊，改名杜氏柜坊。
又过了一个月，在那个富商的隆重迎娶下，明紫香被迫下嫁为妾。古桥得知后，追悔莫及，痛不欲生，发誓今后永远不再接触任何一个女子，并接连几日都没有去鹏翼亭卖字；自此消极颓废、虚度一生。
薛九儿父亲的丧期已过去了。如今，史飘薇在九泉之下已经安息，曾和培兑现诺言，正式娶薛九儿为妾。薛九儿欣喜若狂，当即立下誓言：“生为曾家人，死亦曾家鬼”；同时对沈蕙萸再次重申，永远不会生儿育女。沈蕙萸颇为感动，心生内疚，将售价八贯的镶金白玉镯忍痛割爱，送给薛九儿以作贺礼，弥补自己对薛九儿的亏欠。薛九儿再三推辞，直到沈蕙萸佯装生气，方才勉强接受，频频感谢。随后，曾和培给远在清为的父母写了一封书信，述说自己娶薛九儿为妾的事情。
两个月后，通过朝廷原有的关系，长史任天一提前得知，曾和培不久将被调至长安任职，不禁心生一丝担忧。通过这几年的接触，曾和培性格显现地非常清楚，最大特点就是才能超群、办事认真、待人友善，最大不足则是官场处世手段简单，宁愿违背上司意图，也要坚持他的想法，过于耿介率直，不懂灵活变通。曾和培在扬州官场，自己欣赏他的才能，包容体谅，重用提拔，没有太多计较；以后在长安官场，就很难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长安不比扬州，作为首善之区，不但高官显宦云集、贤士能人荟萃，而且时时勾心斗角、处处争权夺利；要想在长安官场顺利发展，缺乏高超老练的处世手腕和随机应变的待人技巧，是无法长久明哲保身的。自己在长安任职多年，见到了很多像曾和培这般性格之人，最终不是得罪重臣而遭到谗言诽谤影响前途，就是触怒皇帝而被贬往偏远之地客死异乡。也罢，就看在曾和培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和这几年和睦相处的情面上，自己还是好好地跟他聊一聊，希望他能从中认识到身上的不足，到达长安以后，尽量顺风顺水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