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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雅萱拒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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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曾和培的激情表白,柳雅萱一句话也没说,静静地坐在那里,认真思考起来。如果说,在认识曾和培的第一年里,自己还对他抱有强烈的好感,恨不得他即刻帮自己赎身,再娶自己为妾;自己跟他们夫妻二人和睦相处,也许就可安安稳稳地度过后半生,当然,能为曾家生儿育女则是更好。通过后面几年的接触和了解,柳雅萱又深深地体会到,自己和曾和培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自己追求清静无为和养生延寿,曾和培追求仕途功名和家族声誉。两种人生道路,很难区别孰优孰劣,只要做到全力以赴,都将有所收获。仅仅为了后半生的归宿,便要强行将这两种人生道路合在一起,真的是明智之举吗?倘若合在一起,最终做出让步的只能是自己,而不可能是曾和培。跟随了一个优秀男子,自己追求的人生道路就必须要改变,而且是明显违背自己本性的改变。用后半生的本性来换取后半生的归宿,这样做值得吗?如果认为不值得,当然也就无需换取。

通过几年来的了解,曾和培清楚柳雅萱是一个性情温和、举止得体、成熟稳重、端庄大方的女子,遇到任何事情,都会不慌不忙、沉着应对,特别对于重大事情,更要深思熟虑和斟酌筹谋,匆忙间,是不可能做出决定的。曾和培耐心地等待着,相信柳雅萱一定会说出使二人都满意的话。

过了一阵,柳雅萱轻轻地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放下后,柔柔地说:“曾二所言,愿意立即帮我赎身,娶我为妾;我听了后,非常感动。我相信,曾二作为官府中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定是真心诚意,而非乘伪行诈,并且无论才华,还是能力,都是常人难以企及。我没猜错的话,曾二将来还要前往京城长安,以谋高官厚禄。而我是扬州人,生在扬州,长在扬州,一生一世都要生活在扬州。一旦曾二娶我为妾,将来若要进入长安,我又只愿留在扬州,岂不是让二人均很为难啊。我虽是青楼女子,但也通情达理,定然不会做出任何影响曾二前途之事,还请曾二多多谅解。”

曾和培顿时怔在那里,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原先以为,出于女子自我保护的本能,柳雅萱经过一番思考,会半真半假地先是拒绝,然后再羞涩地答应,最后露出惬意而开心的微笑;没想到,柳雅萱拐弯抹角地说了一些话,最后竟拒绝了自己的要求。曾和培感到喉咙被什么物体堵住似的,想说却说不出来,不说又憋得慌,尴尬地坐在那里,看着镇定自若的柳雅萱,明白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慢慢地,曾和培意识到额头已经渗出汗水,耳朵开始微微发热,双手有些不听使唤,不得已闭上眼睛,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下。柳雅萱自斟自饮香茶,并不打扰。

少顷,曾和培睁开眼睛,轻轻地舒了口气,说:“不知萱儿何时有此想法,竟以将来尚未发生的事情来拒绝我,令人难以置信。我仰慕萱儿并非一日两日、一月两月,而是好几年了;之所以没有立刻说出来,是考虑到我们相识的日子还不长,萱儿又是做事谨慎之人,故而一直寻觅着合适的时机,以向萱儿表白我的心思。没想到,萱儿却轻易地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理由来搪塞我,说明我自身肯定有某些萱儿不能接受的问题,只是萱儿不肯对我明说罢了。”

说完那些话后,柳雅萱心里颇为后悔,依照曾和培的才能,必将意识到这个理由太过牵强附会,甚至荒谬透顶;可实在找不出一个更合适的委婉理由。看着曾和培难受的样子,柳雅萱生出恻隐之心,想了想,又说:“我方才所说,或许考虑欠周、阐述不详,才使曾二一时无法理解,还请勿要介意。男女婚配是人生的重大事情,必须谨慎对待。不管是过去的成长经历,亦或是目前的生活环境,我和曾二都是大相径庭、无可比较。我是安土重迁之人,对于家乡扬州,既喜爱这里的山水花草,也喜爱这里的男女老幼,更喜爱这里的民风习俗,所以永远都不会离开的。曾二就不同了,作为官场中人,才干超群而又志向远大,前途定然离不开京城长安。扬州繁华不假,但是仅为江南重镇,难以满足曾二心里的宏伟抱负。曾二进入长安担任高职,乃是迟早之事。我若嫁给曾二为妾,并不担心生活是否如意,而是担心以后曾二即将进入长安时,我要被迫做出选择,无论能不能跟随曾二,都会非常痛苦;与其那样,不如现在趁早就下决心。”

曾和培认真地听着,彻底明白了:柳雅萱从内心而言,根本就没有接受过自己;以前二人在一起的欢声笑语,只是柳雅萱跟温文尔雅的才子交流时的开心和喜悦,换了任何一个才子,比如对易连瑜也是一样。青楼女子整日对着四方客人迎来送往、堆笑陪脸,就如平时更换衣裳一样普通;自己见识太少,以为对方付出真实情感,结果关键时刻才看清本来面目。若想了解一个人的真实情感,不能光看这个人笑,还要看这个人哭。笑得灿烂或是敷衍应酬,哭得伤心才是真情流露。自己和柳雅萱相识几年,从未见她哭过,也未见她生气,对于一个有情感的人来说,并不正常。想到这里,曾和培谨慎地问:“萱儿,我可以问一件你的私人事情吗?我不需要客套应对,只需要真心回答。”

柳雅萱淡淡地说:“曾二请问,我若能回答,便是真心;若不能回答,也请见谅。”曾和培发觉柳雅萱并不热心,自嘲地说:“看来我的魅力不如以前了,才使萱儿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当然,这只能怨我自己。此时,我想问萱儿的私人事情就是:萱儿在什么情况下,跟何人在一起时,才会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痛哭,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柳雅萱一愣,犹豫片刻,说:“曾二是否知道,我在认识曾二之前,也对一个男子动过真情,那是我此生第一次对一个男子动了真情。”曾和培平静地说:“我已知道,那个男子就是江南七子之一的归鹤隐。他亲自给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柳雅萱稍显惊讶,说:“归鹤隐给曾二说了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曾和培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何况你们一个是才子,一个是才女,相互爱慕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柳雅萱恢复常态,说:“曾二知道我和归鹤隐相爱之事,刚才的问题便好回答了。有一次,我在紫极宫后面的园林里弹琴,过了半个时辰,归鹤隐也来了。于是,我们如往常一样开始聊天。不久,当归鹤隐聊到不敢将我们相爱之事告诉家人后,我们都伤心地哭了,尤其是归鹤隐哭得伤肝断肠、撕心裂肺。”

曾和培掩饰不住内心的羡慕,说:“我突然间有一个想法,如果萱儿能和我为了某件事一起伤心痛哭,或许就不会像刚才那样,随便找个理由拒绝我了。”柳雅萱笑着说:“曾二多虑了。我喜爱扬州,绝非虚言;我愿和曾二单独相处,也是出自本心。曾二倘若有意,仍可一如既往地来找我,我依旧热情相待,只是婚配之事,请勿再提。”曾和培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激动,说:“以后我有空闲,定会还来找萱儿的。萱儿可以拒绝我的感情,但我永远难以放弃对萱儿的爱慕。”柳雅萱笑着说:“曾二是天下难得的大才子。能和曾二单独相处,我很开心。此刻,我们去外面走一走吧;在房间待久了,总感觉有些憋闷。”曾和培站起身,说:“只要能让萱儿开心,萱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们走吧。”柳雅萱站起身,说:“好,我们走吧!”

过了几日,柳雅萱去紫极宫敬香和献供,然后找到高道云鹤子,请教道教义理。在客堂里,云鹤子拿出一封书信,交给柳雅萱,说是归鹤隐写给她的,七日前就已放在这里了。柳雅萱接过书信,心里略有不祥之感,急忙拆开,仔细看了起来。

归鹤隐在书信上说,本来自己还在彷徨徘徊,不知在家族利益和内在本性之间如何取舍,孰料江南七子之一颜时途的因病过世,给自己造成了强烈刺激,也给自己提出了疑问:人生短暂,活在世上,究竟应该追求什么?是外在的功名富贵,还是内心的愉悦喜好?是必须按照别人的想法和安排而循规蹈矩地生活,还是遵从自己的意愿和情趣而自由自在地生活。现在,自己终于找到答案,明白应该怎样生活了。不久,自己花钱请人在观音山山顶建好别墅,准备永久隐居,不再被凡尘俗世的各种喧嚣所困扰,可以悠闲洒脱、逍遥自在地度过后半生。对自己的想法,归家上下先是强烈反对,后是无奈接受。别墅建好不久,自己分别通知了江南七子其他五人,再去聚贤宅告诉了曾和培。之所以要单独写书信给她,是因为自己心里永远铭刻着对她的爱慕和思念,希望她今后无论怎样生活,都应遵从本性,不可为了浮漂之名和短暂之利而委曲求全、压抑难受。当自己隐居山林后,她有空闲游玩观音山时,欢迎前来别墅做客;别墅备有两张好琴,以待二人一起弹奏。

柳雅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在信纸上,浸湿了一大片;又赶紧将书信放在一边,用手擦拭眼泪。云鹤子叹道:“柳才女看完书信,就忍不住泪流满面,足见这封书信对柳才女的深刻影响。归鹤隐是江南一大才子,不能和闻名江南的柳才女携手共度余生,确乃一大憾事啊!”柳雅萱稍稍止住伤感,惊奇地问:“莫非归鹤隐已将我们相恋无果之事告诉了高道?”云鹤子轻轻地摇摇头,说:“没有。归鹤隐将书信拿给贫道时,只说以后柳雅萱若来紫极宫,就请亲手交给她,其余什么也没说。看完归鹤隐的书信,能够瞬间悲伤落泪的女子,除了相恋无果外,又会是什么原因呢?”柳雅萱禁不住赞道:“高道不愧洞察世事,分析特别准确,阿奴万分佩服。”云鹤子说:“不管是琴瑟调和,还是鸾凤分飞,都是人世间的常态,还望柳才女能够明白才是啊。”柳雅萱点了点头,说:“此番道理,阿奴自是明白。阿奴不是因为和归鹤隐相恋无果感到悲伤,而是得知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一个大才子,竟然主动远离荣华富贵,准备在观音山上度过后半生,感到非常不解和难过啊!”

云鹤子说:“追名索利、劳累奔波是一种人生;渴求清静、向往自由也是一种人生。归鹤隐来过鄙宫多次,和贫道也有过一些交流。贫道通过观察,发现归鹤隐富贵在身、衣食无忧,却从未流露出一般王孙公子常有的炫富摆阔、得意轻狂之态,更多的则是对功名富贵的厌恶和对清静悠闲的憧憬。人世间,各种各样的诱惑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怎样对待,如何取舍,实际上反映出一个人的本性。”柳雅萱似有所悟,说:“高道的意思是说,归鹤隐抛弃富贵、追求自由,乃是他最真实的选择,也是他本性显现的必然结果?”云鹤子笑着说:“正是这样。归鹤隐选择在观音山上度过后半生,正是他原先一直日思夜想的生活,必然也将成为人生的快乐所在。柳才女作为归鹤隐曾经的爱恋之人,在得知他最终寻找到自己的快乐时,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啊!”

柳雅萱一下豁然开朗,忙说:“如此说来,归鹤隐选择在观音山上度过后半生,其实是一件好事,阿奴的确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又喃喃自语起来:“归鹤隐终于过上了真正想要的生活。可是,阿奴也一直渴望能够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却无法做到,又该怎么办呢?”云鹤子用右手指着柳雅萱的胸口,笑着说:“柳才女勿用着急,答案就在你自己心里。”柳雅萱一脸茫然,说:“答案就在阿奴自己心里?”云鹤子点了点头,说:“当然。只要柳才女慢慢领悟,必然就会明白的。”柳雅萱诚恳地说:“好,阿奴回去以后,定要慢慢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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