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行健

亥初，李家后山。

皎白的月光洒落在山坡上的小屋。

四间屋子，只有大屋里有着点点烛光。

李云川没有回自己的小屋。

此刻，他正坐在大屋内。

床上躺着的是李远。

这位满身酒气的父亲正背朝着李云川，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跳跃的烛光中，依稀可见桌上地上横七竖八扔着的空酒坛子。

整个房屋都充斥着浓烈的酒味，比酒坊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五年前那件事情后，李远就没有停止过酗酒。

李云川也很少来打扰他。

这次前来，便是因为傍晚议事堂的事情。

李远的最后一个儿子，已经把性命压在了一年之约的血誓上了。

李云川当然不是来寻求帮助的。

李远虽是名义上的大客卿，就如两位长老所说，这只是个名号罢了。

况且，立下的血誓，写入族法，连族长都没有资格改。

至于修炼的事情，李远早就使出浑身解数，终究不过竹篮打水。

他只是觉得，既然自己押上了性命，又已是家中独子，这件事情还是有必要说一下的。

这也算是，尽孝？想想也有些可笑，仅存的独苗，不应该苟全性命才算尽孝嘛。

说到底，对他来说，还有比尽孝更重要的事罢了。

“大哥，云舟前来赴死！”

二哥的呐喊还历历在目。

为了报答那决绝的背影，自己绝不会放弃修行的道路。

五年前，三兄弟还时常在这屋内嬉笑打闹，还有李玄、青青、她，都是这里的常客。

这美好的一切，自大哥向自家兄弟举起屠刀的那刻开始，再也回不来了。

就算没有立下血誓，对自己来说也就这一年时间了。

如果还回不到灵修的路上，再谈追上大哥报仇，就真的是无稽之谈了。

不自觉的，双拳已经握紧，指甲扎进肉里，刺痛感让李云川回过神来。

“父亲，若是母亲在世，会同意川儿以命相搏嘛？”李云川问道。

对于这位生下来自己，却完全没有她记忆的母亲，好奇要多于怀念。

李云川只从大哥二哥那里知道，她是一个贤惠温柔的女人，李远总是亲切的叫她云儿。所以三兄弟都有一个云字。

李远只是翻了翻身，随后回以一阵呼噜。

少年习以为常，觉着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是时候回去了。

刚准备起身，却见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影带着凉凉的夜风走进房屋。

“李虎叔叔。”

烛光照亮了来者的脸，李云川打了个招呼。

“要走嘛？不再坐会儿？”

李虎问道。

他为了把青青关在屋里，费了好大的功夫。以至于这会儿才过来。

“赵家的事情，实在抱歉。”

李云川认认真真的道了个歉。

今天在议事堂拒绝了入赘赵家，对家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而这些压力最终都会落到李虎的肩上。

“该道歉的是我。”

李虎叹了口气，坐到李云川旁边，顺势将少年也按回凳子上。

他拎起桌上的酒坛，倒了一杯酒。

“赵家此行，连我都全然不知情。必定是两位长老安排的。先求娶青青，这是料定我不会拿自己女儿结姻，随后要你入赘，让我顾此失彼。”

李虎解释道。

言毕，喝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险些让他睁不开眼。

“这是什么勾兑的劣酒？”

回答的仍旧是呼噜声。

李云川一头雾水。

长老本是族中的顶尖人物，对家族也是忠心耿耿，得到族内成员的认可，才可以坐到长老的位置。

怎么听起来，和族长之间竟然有内斗的关系？

“这不是内斗。只是都想为家族好，各有各的道理。”

“就拿你来说吧，我觉得你虽然怪病缠身无法修炼，但你的天赋依旧令人惊叹，族中藏书看了个遍，过目不忘。”

“这件事情族内还有谁能做到？不过二长老三长老就不这么认为，他们只认灵修这一条路，修为达不到，说什么都没用。”

“和赵家联姻也是如此。在他们看来，我们能傍上赵家这颗大树，百利无害。”

“可我觉着，无利不起早。不管是你，还是青儿，都没必要拿这么多珍宝下聘。”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年你大哥能和赵家定下姻亲，和我们李家没多少干系。”

“外面都觉着是我李家一门三天才，未来可期。”

“那都是用管窥天，不知深浅。”

“赵家多大的底蕴，每次乾坤小世界都有赵氏子弟进入。远不至于要笼络李家的后辈。”

“其实这门亲事都是李远大哥定下来的。”

“我父亲？”

李云川一愣，这些事情他从未得知。

自打记事以来，父亲就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很少关心三兄弟的生活。

年纪最大的李云陵总是安慰说，因为母亲的亡故，父亲在悲痛中没有走出来。

对于父辈的事情，李云川只了解到，父母曾经是很厉害的灵修，无门无派，浪迹江湖。

后来遭遇仇家报复，父母负伤，来到有一点血亲的下安城李家定居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