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雾

大雨，多雾。

天地笼罩在阴沉的灰暗之中，暗沉的像是能压死蚂蚁。瑟瑟的雨声像是亡灵无望的哭诉，一声声撞在地上又回荡在天际。

那天，正值中小学生放学高峰期，路线是关西小学到县医院的十四路公交车在途中突然失控撞入正在施工的桥梁，落入河中。

一车人多半是孩童。

整整一车人无人生还。

......

按照当地人的习俗，逝者第二天火化后入土为安。

时隔一日的今天，殡仪馆人满为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旷野，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

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的火化师余鱼头晕目眩的看着焚尸炉内翻涌的火焰。随着蛋白质燃烧的气息，火焰将一切化为虚无飘渺的灰。

火炉散出的余温热的她脑仁沉闷闷的痛。蛋白质灼烧的气息麻痹着她的嗅觉。

一起工作的同事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可以走了，剩下的事由他处理。

余鱼点点头，大步离开了焚尸炉。从更衣室换了衣服，出了火葬场，她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大口的呼吸着野外的新鲜空气，将肺腑中污浊的气体排出。

“哎呦，累死我了。”余鱼揉了揉酸软的胳膊。

今天她格外的忙，本来应该是两班倒但恰巧一个同事请假，余鱼顶替他的的职务，从早上六点一直忙到了现在晚上十点多。

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憩了片刻，余鱼点了一支烟，叼在唇间向车库走去。

“小余，等等。”

余鱼惊奇的听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她回头望去，只看见从殡仪馆走出的一个中年大叔。

余鱼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不太认识这个男人。

“小余，等等，”男人重复道：“捎一下我，我的车被借走了。”

第一次被人蹭车，余鱼不由紧张的抓了抓衣角。

她听过许多关于自己的离谱传闻，甚至有一条说她是焚尸炉里冤魂恶灵化成的“异物”。究其原因，竟是她孤僻寡言，喜欢在没人的时候去擦装“大体”的柜子。行尸一般，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每天要是早班便最早来，要是夜班便最迟回去。

余鱼扶额，觉得这些人怎么这么闲，她只是单纯的社恐罢了，不知道怎样同别人友好的交流。起初她因此事十分苦恼，但后来因为这些传闻极少有人和她说话，避免了她刚来时不知道怎么去回应来自许多同事的热情。

也算因祸得福，她依旧我行我素。

看着暗沉沉的夜幕，荒郊野岭的空荡。此时，天气又冷的厉害，余鱼虽然不喜欢与人相处，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载他一起走。

“哎呀，太感谢你了。我还正愁着呢。这荒山野岭，要想打车难的很嘞。”大叔满脸笑容的向余鱼跑去。

“挺难的。”余鱼揉了揉脸，活动了一番脸上的肌肉，想让自己的表情生动友善一些。可惜徒劳，旁人看起来觉得她和平常无义。

两人并排走着，衬得余鱼愈显得清瘦单薄。

男人感觉余鱼周身裹着压抑的气息，让他一时透不过气来。如果不是他着急回家看孩子，这会只有余鱼出来，他绝对不会蹭余鱼的车——和她走在一起就像和尸体前行。而且关于她的传闻还挺多，虽然离谱但都怪吓人的。

“这两天挺冷的，幸好这会雨停了，不然开车挺危险。”男人想是不是说点什么可以缓和一下气氛。

余鱼想了半天该如何回答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

一场略显尴尬的交谈终于在两人走到一辆黑色的二手轿车旁戛然而止。

大叔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心想上车还是不说话了，感觉找她说话比沉默着还让人难受。

“您坐在后面。”余鱼打开车门挽起袖子，露出小臂坚实的肌肉，一边热车一边想怎么去礼貌而不尴尬的表达副驾驶座坏了。

还没有等余鱼想出答案，男人便乐呵呵的答道：“好的好的。”

余鱼咬了咬下唇，感觉自己方才的话语非常不礼貌，她皱起双眉想如何向这个男人解释。

一路无言。

到了城区，余鱼还是没有想出解释的方法，但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聊天的话题，她向男人问道：“您在哪住？”

“哎呦，你看我这记性，竟然忘给你说我在哪里住了……我在关西小学那边，你把我放在这里就好，这会还有一趟公交去那边。”

余鱼看了眼腕表——已经快十一点，末班车是十点半。

“错过了，我送您过去，正好我也在那边。”

“太感谢你了，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余鱼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对着后视镜向男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