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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提人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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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民手指李公差道:“我没有偷,是这个叔叔给我买的。”

李公差道:“张师傅,你们家的情况你儿子都跟我讲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衙门里办人的柒师傅年纪大了,想找个接手的,干这营生收入稳当,办人还有额外的‘红包’。我是听到传言才找上门来的,想不到你还真有胆子深更夜静把人头从法场提了回来!既然有这个胆子,你何不当刽子手?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帮你向柒师傅回话。”

张世煌一听说又有了一条活路,也不去多想,当即就答应下来:“当刽子手就当刽子手吧,反正我过去干的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

李公差道:“那我就去跟柒师傅说了,他可是说一不二的,到时如有反悔,那就不好办了。”

张世煌道:“我也是说一不二的,不会反悔。”

李公差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两纹银,道:“拿去买米吧,赚了银子别忘了还我。”

送走李公差,张世煌也要出门,陈氏虽然不会说话,好在人还清醒,一样可以操持家务。他把猪头交给妻子,就把三斤五花肉和猪大肠拿到南门菜市上卖了,然后又去米店买了一袋大米回家。

张世煌家里又可以冒烟了。过了一天,李公差过来告诉张世煌,说他已经跟柒天武说好了。已经清醒过来的张世煌开始后悔,毕竟杀人跟杀猪不一样,人家也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更重要的是,他与你张世煌往生无仇、今世无冤,你却要在法场“咔嚓”一刀把人家的头割下来——这可是折阴寿的事。不过,张世煌的后悔念头只在脑海中闪了片刻,随后他就想到吃了这袋米家里又要断炊,干刽子手才是唯一的活路。加之他已经答应了李公差,不能给人家难堪。李公差见他没说什么,就道:“如果你不反悔,柒师傅说明天是个黄道吉日,可行拜师礼。”

张世煌一窘,脱口说道:“就明天?太……太急了吧,我……我得做点准备。”

精明的李洪有看出了张世煌的心思,拍着他的肩笑道:“别担心,你的情况我跟柒师傅讲了,他说明天只要你备点香烛行个虚礼就可以了,至于谢师酒和礼物,等到你日子好过了再补。”

张世煌如释重负,庆幸找了一位体谅他的好师父。

第二天,张世煌带上卤好的猪头肉,提了五斤烧酒随李公差去到衙门拜师。

柒天武的“家”在衙门靠近大牢的停尸间里。这停尸间的用处乃是牢里死了人来不及通知亲人收尸而暂时停厝尸体。里面很阴森,还摆了几具劣质棺材。柒天武在棺材中间腾出一块空地用条凳架上几板木板——这便是他的床。柒天武原来住在“一家坪”的孤屋内,后来出现过犯人亲属袭击刽子手的事件,他就不敢在那里居住了。这衙门里虽然狭窄,但很安全。

张世煌忙于生计从未看过杀人,因此他也不认识柒天武。在他的想象中,刽子手应是满脸横肉、浓眉大眼的凶神恶煞相。见面后,他才发现师父原来是位慈眉善目的长者,这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如果在街上遇见,根本不会把他与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联系起来。

李洪有做了介绍,柒天武就拍着张世煌的肩道:“刽子手是七十二行中最造孽的职业,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肯干这一行。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思,想着等度过眼前的艰难日子就洗手上岸——小子,你是这样想的吗?”张世煌吃惊地望着柒天武,想不到这老头有如此深透的洞察力。“别不好意思承认,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柒天武把手从张世煌的肩上拿下来,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我要告诉你,这个想法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只要沾了血腥,这一辈子你就只能当刽子手,干不了别的!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张世煌似懂非懂地看着柒天武。这也难怪,大凡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无法理解这番话的。在柒天武的催问下,张世煌道:“我不后悔,愿意当一辈子刽子手。”

柒天武点点头,道:“很好,你比我有决心。”

在李洪有的见证下,柒天武把张世煌带到关帝庙里焚香许愿、拜了师父,然后又回到停尸间把卤猪头煮了,坐在屋外喝酒、闲谈。酒过三巡,柒天武对张世煌道:“你不要把刽子手这行业看得太简单了,这刀子一抹人头落地,内中就有很深的学问。不是师父故弄玄虚,待日后你会慢慢明白。你先在家里待着,我帮你去衙门里入了册,就可以领一份月俸,几天后可能办人,到时李公差会通知你的。”

三个人不多久就把一个十斤重的猪头和五斤烧酒吃喝完了,又吃了四斤多米饭,然后各自散去。

张世煌回到家里就不再去寻找杀猪的生意,开始专心等衙门那边的消息。这一过程中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既盼着上场,又害怕真上场时事儿办不好。记得他第一次杀猪就非常紧张,何况这是杀人呢?

因此,张世煌开始关注衙门里的事情。

数日后,张世煌打听到州营丁兵又从高沙捉回两个犯人。据称,这两个人本是老实农民,住在祖师桥,那天他们遇上一个人逃得急就当他是盗贼,毫不犹豫地就上前截住,在后面穷追的汉子赶上一刀宰了这个人,才知道他就是知州徐光弼。七十三名闹事农民处斩后,因曾如炷、曾以得未归案,州营丁兵在高沙挖地三尺找寻,当问到那天截住徐知州的人是祖师桥农民时,就把这两人抓捕归案了。

道光二十三年农历七月初三夜晚,张世煌洗了脚准备上床,这时听到有人在外面叫门:“张师傅在屋里么?”

张世煌听出是李洪有的声音,连忙趿拉着鞋去开门:“在家,在家,李公差进屋坐。”

张世煌开了门,李洪有却不肯进来,仍然站在原地道:“不坐了,我是来通知你的,衙门里明天办人,你要早点过去。”

张世煌问道:“是办高沙镇祖师桥那两个?”

李洪有道:“正是那两个倒霉鬼——别忘了明天要早点啊!”

“我师父呢,他去不去?”张世煌关心地问道。

“搞不清楚,明天到了法场就知道了。”

李洪有走后,张世煌关上门,吹灯上了床。不知何故,此刻他的心跳得特别厉害,想起明天就要上场杀人,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觉得太突然了,他认为师父最起码要教他基本的常识。可是这些天师父根本就没和他见面。

张世煌还在罗溪当山民的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讲过刽子手杀人的故事,那时他主观地认为,刽子手杀人的动作是双手高举利刀用猛力把人头砍下。及至他到都梁当了屠户,才听去过法场的人说,刽子手杀人动作并不粗鲁,甚至还称得上优雅。他也想过要亲眼看看砍头,但总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却不是去看热闹,而是别人看自己的热闹。

他想到明天那两个死犯确实够冤的,糊里糊涂就成了刀下鬼。碰上那样的情况,谁都会去拦截,只是他俩做梦都没想到,被拦的是知州,更没有想到曾以得会把知州给杀了。杀这样两个罪不该诛的人,张世煌很担心会心慈手软下不了手,那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就不太好看了。想来想去,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念头就是师父会陪他上场,万一怯场,师父会帮上一把。想通后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张世煌从床上起来顾不上洗脸就赶紧出了门。到了衙门还是晚了,李洪有急急忙忙地递给他一把锋利的大马刀,用不满的口气道:“你怎么才来,时辰快到了,头一天你就不准时!”

张世煌红着脸不敢说他失眠,这时他看见柒天武把马刀掮在肩上走过来对他道:“别慌,就当是杀两头猪。”

见到师父,张世煌心里稍稍感到踏实,他本想问几句注意事项,只见衙里突然乱了起来,李洪有和几个公差大呼小叫道:“时辰到,时辰到,赶快上路!”紧接着公差的身后涌出了一大堆人,两名头上插了死牌的“犯人”被推在最前头。随之,凄厉、恐怖的号声响起,丁兵和公差应和着号声齐齐呐喊:“杀——杀——杀——”

号声和呐喊声足够把活人的魂魄吓丢,两死犯早已三魂渺渺、七魄飘飘,连走路都只能由公差扶着。

队伍出了衙门,两名身强力壮的公差在前面开路,沿途吆三喝四,凡遇到来不及收拾的食摊就抢了食物朝死犯嘴里塞——都梁人把这称作“吃上路食”。

张世煌被这阵势吓懵了,李洪有不由分说地扯了他的衣襟向前赶。张世煌左顾右盼,忍不住问道:“我师父呢,他今天不带我上法场么?”

“走你的路,不要问太多废话!”李洪有大声道。

张世煌高一脚低一脚地跟着李洪有走,在恐怖的号声和呐喊声中他也不敢多想,只觉得掮在肩上的马刀有千百斤重。

队伍在几条大街上游了一趟,水果摊和小吃摊一听到号声赶紧收拾,致使抢“上路食”的公差无处下手,这样行进速度就快了很多。出了玉带桥速度更快了,不一会儿“一家坪”已经出现在眼前。

法场到了,在这个草坪的西端有一座跨度不到三尺的石桥,押解犯人的公差和丁兵在桥边停下,与此同时,号声和呐喊声也戛然而止。

“张世煌,现在就看你的了,有手段要好好使出来!”李洪有在人群里大声喊道。

张世煌听到李洪有叫他的名字,像魂魄被人喊去一般,双腿打起颤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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