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卜卦先生
“你是谭婼的儿子?”
“我不是,你舅父谭宗严已经死了。”
云恪突兀的抖了一下身子,险些瘫软在地。
“他死了?”
黑夜里,云恪抓紧了他的臂弯:“葬在何处,你又是谁?”
此时,灵犀看了一眼黑夜中的两个人影,便悄悄的离去了,它朝着客栈的方向跑回。
茅屋中的两个人点燃了蜡烛,云恪在昏暗中看到对方的面孔,确实和画像素未谋面的舅父仅有几分相似。
他看着云恪慈祥的一笑:“你母亲还在吗?”
云恪像个孩子一样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母亲临死前,念念不忘的就是杳无音信的舅父,她在我三岁时,反复的告诉我,要我长大后,一定要找到舅父,可后来她还是抑郁而终了。”
王言听到后心中一震,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最终缓缓开口:“你走吧,你舅父已经死了,你是谭家唯一的后人了,你舅父生前托我告诉你,他不想再因自己而引发多余的死伤。”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舅舅。”
“我不是,我是他的部下,左前锋王言。”
云恪仓皇的离开,一路上跌跌撞撞,差点栽倒在地。
一夜无眠,纪千鸟推开窗,毫无阻碍的黑盖着她的眼睛,身后的灵犀一跃而起跳到她的肩上。
纪千鸟将它抱在怀里。
“灵犀,他改名换姓,甚至学会了乔装,也许只是为了能简简单单的活下去,厌倦了战场厮杀,厌倦了官场诡变,他如果以从前的身份或者,也许会给云恪带来未知的危险,不是吗?”
半夜里,云恪又不甘心的从房间内出去,像一团黑影迅速的回到了茅屋。
如他所料,王言仍在等他,他却突然举手砍晕了王言,晕在地上的王言被他撩开了后背的衣服。
脖颈后,一段三寸长的伤疤触目惊心。
这伤疤显然已经非常有年头了,随着身体涨开了一些,已成肉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云恪颓废的坐在地上,在昏暗的屋里沉默了许久。
“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不敢认我。”
客栈内,灵犀从窗跳入凌云的房间,他正床上睡着,腿上触目惊心的淤青尚未消散,灵犀用毛茸茸的黑爪拍拍凌云的鼻子,他忍不住瘙痒摇摇头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喷嚏。
灵犀跳到床上,将一块撕烂的碎步丢到他的面前。
凌云低着头凑到鼻间嗅了嗅,片刻后清晨的旭光里,纪千鸟从床上下来,她却感觉到从腿到心脏钻心的疼痛,强忍着走到桌前坐下,撩起衣角,只看到整条右腿都泛着紫青色,脚踝处更有严重的淤血。
而在隔壁的凌云却毫无征兆的醒来,它腿上的伤口已经大好,伤口已经愈合,淤青已经消散,他换上新的长衫,呼吸着清晨的空气,来敲纪千鸟的房门。
它望着远处的灵犀,由衷的说了声谢谢,而后化作一只灰白相间的幼狼犬,在秋风中哆哆嗦嗦的蜷缩在王言的家门口。
一时间风暖光温,王言推开了门,正准备一脚踏出,就看到脚下一团灰,蹲下来只看到一只小狼犬正等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他像抱着一个婴儿,将幼犬揽在怀里,掰开它的嘴看看牙口,又摸了摸鼻子,检查着它的身体,长舒一声将它小心的抱紧了屋。
这一切就好像他初见凌云的那一刻。
想起那年初冬,南疆战事刚歇,万军庆贺一战而捷,谭将营仗外士兵们载歌载舞,将一碗烈酒一饮而尽。
喝至天亮,谭宗严在清晨拉开营仗的布帘,只看到在冬日的第一场绵绵白雪里,一只灰白相间的幼狼犬正蜷缩在自己的营帐前。
他伸出手摸摸那狗儿的鼻子,它竟也不怕生的舔了舔谭将军的手。
纵使将士豪情,也融化在狼犬毫无顾忌的信任里。
一代军候,自此以后仗剑沙场,却一定要随身带着一条凶暴的狼犬,这狼犬无视所有人,从不将任何人的命令听在耳朵里,却在铁血荆棘中忠于自己的主人,唯命是从。
纪千鸟站在远处,看到谭宗严终于将凌云抱进了屋,她清澈的眸子里一阵氤氲。
这世间的事,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万事皆需要代价。
凌云一夜养好了伤,只因为他所有的伤都转嫁到了纪千鸟的身上。
凌云顷刻间回到当初,以幼崽的模样回到谭宗严的身边,却失去了二十年的修行,要像个普通的狗儿一样,在十余年后陪伴着改名换姓的谭宗严一起死入尘埃。
世间万般深情,爱情只是其中一种。生死相随,有时并不限于人和人之间,你若真心相待,他人焉能不知。
纪千鸟转过身,跛着脚准备离去,却看到云恪正站在身后,他满眼的疼惜抚在纪千鸟的身上:“千鸟,疼吗?”
“不疼,从来都不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