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云尽月如练

豆蔻忽然问道，“公主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落水的吗？”

将离摇摇头，“有人从后面推的我，不过我没看清是谁。”

但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个答案，背后指使的那个人就在翊坤宫里，坐于软塌之上，在暗处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一刻也不曾停歇。

将离不知道那个人还会对她做出什么事，只能步步为营，经过昨晚的事后，那位应该会收敛一点，但就不知道下一次危险时刻会是什么时候了。

李暄将她救回来后，再折返去了翊坤宫。

一路上，他又想起了前世的事，前世他为救她而死，也是在这个玉沽池，也是同样的剧情，只是不一样的结局。

昨晚，他不小心得知中宫派了人鬼鬼祟祟地去做什么事，出于好奇心理他尾随于后。

结果一路跟到玉沽池，远远看见玉沽池边站着一个女子，那背影很熟悉，她忽然转过脸来，可不就是徐将离么。

说时迟那时快，他眼见着中宫派来的那人把她推入了池中。

他躲在暗处等那人走后，才飞快地跳入水中救她。

水里的感觉与前世记忆一模一样，眼下的情形也并无二致，若不是真的拼命将她拖上了岸，他差点就要怀疑其实他们根本没有重生，只不过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罢了。

李暄安置好将离，没怎么敢惊动太后，不过是请了个安，便直接去了翊坤宫。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中宫好好谈一谈了，若非这样，他不知道中宫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到了翊坤宫，中宫身边的宫人刚好出来，他询问道，“我母后起了吗？”

那宫人道，“起了，在里头梳妆呢。”

于是他便进了内室，见中宫正坐在一面巨大的琉璃镜子前，任由宫人为她梳头描妆。

李暄走了过去，距离中宫大约三步距离时停下，“儿臣给母后请安。”

中宫斜眼瞥了他一眼，“今日这么早怎么想起来跟本宫请安了？”

李暄道，“儿臣有事想和母后说。”

中宫奇道，“哦？”

待宫人替她将头发挽好，又梳了个平常的发髻，中宫才禀退众人。

“什么事？你说吧。”

李暄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才道，“是母后昨晚让将离去的玉沽池吧。”

他语气肯定，而非疑问，想必他心中早有答案。

既然事已至此，中宫便道，“她没死成是不是？”

李暄讶然于她的坦然，“母后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她？”

中宫闻言，冷笑，“为什么不让她活着，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本宫之前已经警告过她一次，是她不听，这就是不听的下场。”

李暄道，“母后既然已经失败了一次，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再做第二次了吧。”

中宫眉宇间不乏愠怒，对他道，“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顶撞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李暄道，“母后息怒，对母后而言，杀一个人就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可母后有没有想过您这么做根本无济于事，她对您是毫无威胁可言的，其实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儿臣，您无非是想让儿臣不要再接近她，所以，即使您杀了她，今后也会有千千万个如她一样的人出现，您杀得完么？”

中宫的目光打量着她面前站着的李暄，恍然间发现他长大了许多，不只是身量的长高，更多的是他眼神中从前没有过的坚毅，以及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倔强。

“所以，你现在是要为了徐将离和本宫对抗到底了？”

李暄道，“母后别这么说，儿臣从来不会和母后对抗，因为儿臣知道，没有母后就没有儿臣的现在，没有母后也不会有儿臣的将来，也万望母后体谅儿臣…”

他的这番话情真意切，语调深沉如海，饶是铁石心肠如中宫也不免败下阵来。

中宫终于道，“罢了罢了，也不知道我前世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遭受如此惩罚，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我也无法了…”

李暄与中宫跪下行礼谢恩，“母后保重凤体。”

从翊坤宫出来，李暄仿佛虚脱般，昨夜在水中浸泡许久，出水之后又受了风寒，身上的衣裳早已湿透，隔了大半宿才换下，就算再怎么强健，也难以抵挡如此折腾，何况他的身体一向不算顶好的。

无遥搀扶着他，担忧地问，“殿下，要不要去太医院瞧瞧？”

李暄摆摆手，“这点风寒算得了什么，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等我回去休息一下便会好了。”

无遥闻言也只得随他。

等回了晋王府，李暄却是真的大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