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书

前世一念之差，致满盘尽毁。而现在，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前路漫漫，是输是赢，是成是败，全然不在他的掌握，却也全然不能回头。。

回到炎华殿，有宫人来报，户部传郎王焱在前殿已等候多时。

他便立刻换了身行装去了前殿。

“焱哥，可是有何急事？”王焱先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见李暄叫他，方才回过神来。

王焱起身，“殿下。”

李暄复又问他，“可是有事？”

“哦，有一样，昨日父亲家书到了，提及殿下，故臣一大早收拾妥当便赶来炎华殿，想着还是殿下亲自看过才好。”

说着王焱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笺，这信笺想必历经千山万水方至京城。李暄接过时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那上面荒凉的北境气息。

抚远大将军王骥在信上如此说道，“朝中之事，吾虽远在北疆，亦有所耳闻，你且告知殿下，殿下乃中宫嫡出，今后所行之事，乃名正言顺，切莫妄自菲薄。吾在朝中旧友如郑泽郑大人，殿下可亲近之。殿下年轻，阿焱当替为父多加照拂，待北地战事渐平，且静候为父归京。”

李暄合上信笺，随后将其扔入了炉盆之中，那页信纸瞬时化作了灰烬。

“殿下，你是如何想的？”

“舅父对我至此，我自当不负所望，只是以后还得仰仗哥哥。”

王焱道，“殿下放心，臣自当竭尽全力，倾尽所能。”

二人言谈间极为克制，不到一刻钟，王焱便起身告辞了。

无遥见李暄坐在火炉前半晌未起，似在沉思着什么。炉火映于他白皙的脸庞上，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温暖的气息，许是他表情太过凌厉，就像深冬里悬崖上倒挂着的冰棱，拒人于千里。

无遥轻声靠近他，“殿下，您坐这儿已经好半天了，不如去内殿休息会儿吧。”

他却不动，“你说这天怎么这么冷啊？竟冷得像腊月里的天。”

“许是今年气候变了，与往年有所不同。”

他不置可否，“往炉子里再添些炭吧，我看着要熄了。”

说完他便往内殿去了。

无遥打开炉罩，哪里就快熄了，明明燃得正旺呢。

将离从清宁宫回来，赶紧让常思给她端一碟火茸酥饼来。

“不是在太后那里用过膳了吗？怎的没吃饱？”常思看她一脸郁郁的样子，便猜到大概。

“可不是，因为来了个不速之客，害我食不下咽了。”

“哦，是谁？”

将离见四下还有其他人，便住嘴不再往下说了，只催常思快去拿她最爱的酥饼来。

常思拿来酥饼后又劝她莫吃多了，以免夜里不好就寝。

二日，将离身体已大好了，便继续往弘文馆去。

“昨日没看见你，可是有事？”李澈转身问她。

“无碍，只是小伤寒罢了。”

李澈点点头，又从自己的屉子里掏出一袋东西塞给她。

“这是椰香糯米糍，待会饿了你可以抵抵饿。”

将离打心眼里觉得李澈是个大好人，自她入宫以来，他是第一个带给她温暖的人。

她咬了一口糯米糍，椰香与糯米的滋味在唇齿间流连，这糕竟比太后宫里的还要好吃许多。

“哟！李澈你这是把你屋里头能吃的玩意儿都带来给她了呀。”不出所料，又是李芫。

“五姐，你这是什么话？”李澈比李芫小两个月，故还得叫她一声姐。

将离知道李芫不是个善茬，便不打算与她多起争端，否则她一朝告于太后或皇后那里去，且不论对错与否，总归是她这个外姓人的诸多不是了。

“我什么话，你小子还好意思问，我说你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李芫横眉竖眼，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李澈还欲与她理论，将离却从下面扯了扯他的衣角，向他使了个眼色。

“还有你，整日里装得个柔柔弱弱的样子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皇家亏待你了呢？你既然寄人篱下，就该有个寄人篱下的样子，对着主子也不知道个规矩，十几年的奴才白当了吗？”

李芫早就对将离怀揣着百般怒火，可知这后宫上下，除太后皇后之外，有谁不对她逢迎讨好，偏偏这个西北来的丫头每每遇上，就是一副冷眼相待的模样，让人好生厌恶。

将离被她奴才奴才的叫，又想起父亲枉死之事。她父亲给你们皇家做了几十年的奴才，替你们卖命镇守边关，才换得你们荣华奢靡的日子，可到头来得了什么？

一日身死荒野，把家中妇儿全抛，空得一副金敕牌匾，美名其曰为国献躯。这其中龃龉恐怕也只有当今皇帝自己知道了。

将离垂着眼，始终不与李芫正面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