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郁金香

更刺骨的寒风袭来，带来了漫天的纷飞大雪，就像要把一切冻结。

这些寒风本可就足以带走所有的生机，可此刻，没有理会在场的其他任何人，那些风雪自穹顶而来，汇成了雪的暴风，以那唯一的伤痕为基点，洪流一般涌入了芒斯忒斯提的胸腔。

倾尽一切，全力以赴。

随着血肉被刺破的声响，有更多的血液溅出了，紫红的冰锥由内迸发，刺穿肌肉，冻结鲜血，它们由血构成，没有血的腥臭，反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不如说，是花香。

花香使人迷醉，寒冷僵硬思维，两种截然不同，又略有关联的感知迟缓了芒斯忒斯提的大脑，就像陷入了一场朦胧的幻梦，虽不缤纷，却觉得犯困。

就在这样的幻梦中沉沉睡去，大梦一场，就此远离苦痛的人间，将梦当作有所的一切，唯一的真理，最终的意义。

唯梦永存。

“真美好啊……”

僵硬的口舌勉强发出这样的感慨，怪物温柔地伸手抓握，想要抓住那场不存在的梦，却只有寒风流于指缝。

“既然觉得美好，为什么不肯睡去呢？”

嘴角微垂，眼里仍流动着兴奋的喜悦，“陈赠愿”坠入了冰雪的镜面，映出一个西装革履的少爷。

他轻易就把僵硬的怪物压在冰面上，右手已经刺入了怪物的胸腔，握紧了那朵花。

胜券在握，仍不禁发问——这不是你最渴求的安眠吗？

怪物出神地想了想，然后给出了答案：“因为，即使是这样的梦，我也无法入眠啊。”

伊斯艮德一怔，随后歉然地笑了。

“还是不够吗？”他轻声低语，“如果我的梦也不行，那除了死去的神明，还有什么能让你睡着呢。”

短暂地沉默过后，怪物自嘲地说道：“还真是，谁都知道我的弱点在哪。”

当那只至高之手握住了它心里的花，它就只是那个失去了心脏，躺倒在雨里的怪物，不是完整的人，也不是完整的怪物，只是一个找不到意义的，即将逝去的生命。

无法从历史中寻回身为人亦或是怪物的本质，再没有了和至高对抗的本钱，再无前进的可能。

“抱歉啦。”伊斯艮德笑笑，“要不是实在没把握，我也不想偷袭的——谁叫你这样的家伙，活在世上就是灾难呢。她也一样。”

说话间，他扫了一眼伊丽安娜，发现她只是安然地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的痕迹，就像所有信息表明的那样，她真的再也没有曾经的力量了。

当无能为力的时候，便不会再做任何毫无意义的举措，知晓反抗的后果唯有死的早些，理解死亡的先后也是无谓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因为过去对某人的承诺，她不会在死前实施报复，这样的结局是可以接受的结局。

多么浓厚的神性啊。

伊斯艮德勾起嘴角，嘲弄地笑出了声。

他五指握紧——接下来，只需要简单地将手抽回，一切都结束了。

至高的丘利浦便要如过去无数次，摘下胜利的桂冠！

伊斯艮德右手发力——却没有抽回！

绽放！

将漫长岁月的积淀统统勃发，让不愿提起的年龄成为制胜的工具，丘利浦征战至今，从未有过任何一战胆敢掉以轻心，即便是再弱小的对手，也会施以全力！

漫天大雪在力量的催发下，展现了其艳丽的真容——那下落至今的雪，每一片，都是冰蓝的花瓣，雪花在风中飘舞，就组成了花的形状。

正如大雪一样，花瓣无处不在。

地上，天下，荒山间，衣袖中，还有怪物的身体里。

为了帮还因众人抵御风雪，曾有无数的荆棘捕食雪花，化作养料——而今，随着至高的怒喝，它们爆发！

一粒雪是一瓣花，一瓣花亦可以是一朵花，一朵花会是整个世界！

亿万个浓缩的冰雪世界在怪物的体内绽放，而比亿万更多更多的雪在伊斯艮德的右拳。

在怪物的体内，拳头张开，就像花朵绽放，雪花爆开，没有什么比这更梦幻了。

也没有什么能在这样的寒冷中存活，即使是那朵花。

这便是最后了。

在终末的尽头，伊斯艮德低下头，看着眼前粉碎的虚无，轻声叹息：“为什么，要选择善良呢？”

他摇了摇头，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显得有些伤心。

很快，他站起身，看着轮椅上的少女：“到你了。”

不料，少女也抬起头，双眸睁开，认真地朝向他：“到你了。”

伊斯艮德的脚步停下，脸上再没有了表情，他平静地转身，看见了阴影中的庞然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