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曼陀罗华

“葬花，与其说是魔物，不如说是一种现象。神代有无数学者的课题都与葬花有关，可直至神代结束，我们都只能知道，葬花状似花朵，无进攻性，但会主动役使死者的肉身和花魂，其分布不明，来源不明，无论剿灭了多少，其数量仍是无穷无尽。”

满目都是凋零的花。

“辉煌结界将葬花排除在外，可同样也意味着，辉煌结界外，全是葬花。”

江烛俯身，合上一个少年的眼眸——这个少年看着只有十七八岁，只剩头颅还算完整，脖子往下都不堪描述。

“但因为这种现象没有主动进攻性，辉煌结界又存在了太久太久，虽觉得奇特，也没有人过多在意——毕竟奇特的事物很多，我们连自己的神明都没弄清楚。”

咔嚓。

芒斯忒斯提看向伊丽安娜的指节，伊丽安娜朝他微笑。

“现在是第三年年末，还因的东征路上，我们横扫整个西部，逐渐逼近普罗维登斯的中心，即是当年辉煌结界所在处。在这里，我们遇上了第一个尚存力量的至高神使。”

江烛站起，看向远方，芒斯忒斯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感觉视线受到了阻碍，他双眸微缩，一瞬间，无数的花粉与繁复符文便要顺着他的目光钻入眼睛！

他急忙闭眼，再睁开时，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

“【紫茉莉】夜厄，一个灭绝人性的疯子，据说他成就至高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沉默了一会儿，江烛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也罢，太过荒谬。”

“总之，经过师兄的试探，如今的夜厄也就比师兄强得有限，我们有四位唯我，还有上万‘初意’儿郎，纸面实力完全胜之，自当一战。”

“我们确实赢了。”

——可是，还有葬花。

在满是死尸的战场上，凭空出现，无法计数的葬花，就是最为恐怖的灾难。

他似乎想笑，可是表情却愈发艰涩。

因为烛龙掌管昼夜结界，又主持远程支援，因此，烛龙被安排在了战场的最外围，如今他们所在，已经是战场中部。

连最外围都堆满了大量恶魔尸体，可想而知，中部是什么情况。

唯一的不同，这次，全是“人”的尸体。

先是将“人”屠杀一空，才能顺利来到烛龙的脚下。

“是罪啊……”

江烛颤声道：“还因只剩老幼病残，他们，就是那些‘幼’啊……就连花魂都只是【初芽】，明明还有大好的年华，明明是还因的未来……”

他不再讲述了。

满眼望去，过去繁荣昌盛的天地只剩血色的土壤，还有土壤上一朵朵尚未绽放，就已凋零的花。

芒斯忒斯提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花魂，即便是凋零，也美得让人心颤。

“魂归东岳，还因赎果。”

江烛停在路上的每一朵花前，低声念诵。

似乎是自语。

“看见他们的魂魄了吗？多美啊……”

这次，就连芒斯忒斯提的目光里也满是怜悯。

“百花垂怜……”

江烛的神情一阵恍惚，可他无知无觉，只是轻吟。

“他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吗？”芒斯忒斯提悄声问道。

“雪滴花是永不衰竭的希望之花。”似乎在说完全无关的话题，伊丽安娜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元始长存。”

白发的男人最后祝愿道：“你与过去一笔勾销。”

他站起身，环顾着漫山遍野的花：“抱歉，时间有限，我还要去帮师兄，若能回来，必当一一补上。”

“使者，走罢。”他走在前方，看不清表情，“战场的核心就在前方，想必师兄他们还在跟敌人奋战——这便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请求。”

他似乎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帮帮他们。”

……

又是漫长的跋涉。

不知是不是错觉，雨好像更大了些。

“下大了呢。”伊丽安娜感受着落在掌心的一滴雨，睁开惨白的眸子，面无表情，“越是接近中心……裂口就越大。”

“快到了。”

江烛停下祝诵，看着前方的朦胧血色：“穿过还因花阵，前方便是战场的核心。”

他的脸色稍稍凝重：“核心花阵完全启动，封锁内外，看来局势已经不容乐观。”

“……”芒斯忒斯提和伊丽安娜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没有发表意见。

搭好舞台，捧哏上戏。

芒斯忒斯提适时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穿过这个……花阵？”

江烛笑了笑：“雪滴花自有权限，可以带你们穿过去。”

一朵莹白泛蓝的花朵自空中垂落，微微绽开。

江烛伸手，捻住一瓣，轻轻一摘。

花魂纹丝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