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仙人掌
雪滴子面色平静:“毕竟,整个还因,除了老师和我们四个,仅剩老幼病残了。”
本已被烛龙隔绝的淅沥再度响起,天穹的碎日在雨水间洒落丝缕缠流的华光,它们流过丑恶的甬道,缠在江烛指尖,照亮了一双毫无温度的黑白眼瞳。
他回过头,露出笑容:“做好准备。”
一瞬间,芒斯忒斯提毛骨悚然:“怎么了?”
“我走出这里。”江烛站在甬道的尽头,前方就是还因天的土壤,于是他踏前一步,语气里是毫无掩饰的悲伤。
芒斯忒斯提似乎听到了一声悲鸣,但明明,又没有任何声音。
江烛难过地说道:“烛龙就死了。”
芒斯忒斯提猛然回身仰望,他赫然看见巨人一黑一白的双目竟满是“人”的思绪涌动,看着这样的眼睛,他也不自觉地有些感伤,就好像人生的前三年不可抑制地扑面而来,那些早已不想回忆之事伴随着酸甜苦辣齐齐涌现。
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回神,看着伊丽安娜的眼睛,轻声道:“我没事。”
少女点了点头。
然后,巨人的双目就在雨中黯淡下去。
灰蒙蒙的雾气遮盖了日轮。
江烛的声音在雨中响起:“烛龙撑起了还因天的昼夜结界,它死后,被结界隔绝的丑恶之物再不被阻挡。”
怪物在混沌的灰色中展露狰狞面貌,他漆黑的眼瞳在昏暗中划出黑色的凛锋,难以计数的荆棘狂乱张扬,它们长出口眼,依附在怪物钢铸一般的肌肉上,使得其势节节攀升。
烈火燎原,狂风吹拂,芒斯忒斯提在火里前行,风里嘶吼——无需思考,无需辨识,仅仅是崇高之物微不足道的恶意都足以将其刻进本能,攀升,攀升,节节攀升,酿出恨的结晶!
“葬花!!!”
本就是心情不佳的时候,被少女唤回生而为人的自觉后,一直无处发泄的痛恨在此刻完全有了发泄的端口。
就像自己!就像自己一样!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无法找到任何存在的意义!
噗!
一脚踩碎一个类人的形体,血肉在足下爆开,发出滑稽的声响,狂风骤停,芒斯忒斯提继续前行,在火海里抓出一个死尸一样的人形,翻爪之间,头颅与花魂一齐爆碎。
饶是江烛,此时也是有些惊讶。
他就这么直视着芒斯忒斯提的躯体,好像那些扭曲的符文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的目光澄明如镜,看着狼兽狂暴地碾碎一个个花奴,揪出躲藏其后的葬花,以堪称娴熟的手段将其肢解。
“最顶级的绽放态……”他感叹道:“简直是天生的‘唯我’,老师上哪找的这般天才。”
“围攻我的绽放花奴都已经死了,剩下这些后批次进场,被结界拦住的葬花花奴顶多只有含苞态,对他构不成威胁。”江烛笑了笑,再无犹豫,朝着前方走去。
伊丽安娜闭上眼睛,清风吹来,吹动着轮椅前行。
芒斯忒斯提仍在屠杀。
沿着江烛指向的方向,昏光映出张牙舞爪的阴影,这阴影与无数滑腻恶心的触手交织,最终的结果总是更为丑恶的胜出。
江烛的声音再次响起:“祸乱第三年,大师兄单独去见老师,他离开后,老师宣布闭关,而还因,决定‘东征’!”
撕拉!
撕裂的声音在四方响彻,难以想象芒斯忒斯提的速度快到什么地步,他满身都是葬花的血与肉,却丝毫不觉得难受,肆意而张扬。
而江烛的声音也变得高亢激昂:“他们把我们从东方赶走,那我们,自然要杀回去!”
“我们有烛龙和西王母,一主支援一主冲阵,我们有整个辉煌结界最好的造物天师,二师兄【覆盆子】,他一人就可以补给一整条战线,我们还有大师兄【欧石楠】,神明未陨时,他就是全天下,至高之下第一人!我们凭什么不能杀回去!”
曾经一朝踏三阶,被称为当代烛龙的男人张开了双臂,胸口的裂痕展露出血的辉光,恍然间,光芒万生,白发回赤,天之骄子意气风发,红袍猎猎,一切都仿佛只是烛龙眼中的昼夜,眨眼,即可掌握昏明。
“花母死时,至高神使一瞬陨落四百二十三,剩下二百来,也大多是苟延残喘,尚有至高之力的,也被老师在第一年打废,我们修养一年,他人内乱一年,此消彼长,再没有人能挡我!”
他几乎是愤怒地吼叫:“我们会夺回我们所失去的一切!”
可是,没有辉光,没有赤发,地上除了葬花,恶魔,还有很多尸体,属于人。
他穿的不是那件锈满张扬龙纹的赤袍,而是一件女儿喜欢的草莓睡衣。
芒斯忒斯提沉默地杀戮,伊丽安娜怜悯地闭上眼眸。
似乎是过了很久。
芒斯忒斯提掐断最后一个花奴的脖子,随手仍在地上,看向前方。
他变回两米,推着轮椅:
“然后呢?”
江烛同样看着前方,许久,一声惨笑:“使者,在此之前,你知道,葬花会伤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