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大长公主相护
云莞和萧韫之回府之后,与大长公主一道坐了一个多时辰,简单诉说了击鼓上殿的理由,大长公主不管政事,未曾耳闻,此时听到桃花江堤坝崩毁之事,也不免愤怒,但也更为萧韫之与云莞担忧。
可仔细一想,她又强硬非常。
“你是先帝唯一的外孙子,亦是本宫的亲侄子,为万民请冤,理当如此,朝中那些贪官污吏,合该整治一番,无须害怕,谁人若对你有所图谋,若要对你不轨,也要先问过本宫,愿不愿意!”
分明是个年迈的老人,但这般气势一出,便让人想到了传闻之中,四十年前,那个明艳张扬的康宁公主。
云莞愣愣地看着气势突变的大长公主,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这位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轻咳了一声缓和了下来,“你们也别担心,没有本宫的允许,谁人也不敢将你们如何,否则,有本事,便派兵将本宫的府邸围住。”
云莞与萧韫之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些无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由得笑道:“多谢大长公主,但我二人既然亲自上京,揭发当年桃花江修筑的隐情,敢去击登闻鼓,上金殿,便从未怕过。”
这样的话,大长公主极爱听,不由得笑道:“如此,才是本宫认定的好孩子。”
大长公主无意去参与朝中政事,说完了萧韫之和云莞上金殿的缘由,便不由得问起了一些萧韫之的母亲的状况。
听到王氏已于十年前过世,不由得怅然若失,悲从中来,几欲落泪。
“你母亲自小身子便不好,却不能养在父母的身边,说起来,都是我们的亏欠。“
萧韫之想起亡母,面上多了几分柔和与怀念的神色:“我母亲在王家过得极好,虽是生病去世,却不曾有太大的痛苦,她曾说,她过得很是快活,多得了上天十几年的光阴。”
“这样也好。”大长公主一瞬间又想开了:“宫廷是个牢笼,京城是个是非之地,远离了这个地方,日子总会快乐许多,人过得快活了,便能长寿,想来当年大悲寺的方丈所言,是非常有道理的,只是,一想到自她六岁之后,我便不曾再见过她,本宫这心里,便充满了遗憾。”
大长公主这般悲呛,一时间,屋里全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大长公主又缓了缓情绪,才笑道:“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今日忙碌了大半日,你们也累了,赶紧去休息休息,本宫不管陛下如何去查探虚实,你们只需记住,日后,大长公主府便是你们的家,一切自有本宫护着你们。”
大长公主说得非常郑重,萧韫之和云莞都能从她郑重的话中,感到一股不寻常的坚定,一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应下来。
着人将萧韫之和云莞送去了收拾好的院子,大长公主看着一对璧人离开的背影,眼角漾开一抹慈和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并不能维持多久,慢慢地便垂了下来。
嬷嬷从外面进来,“公主,院子里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必定让小公子住得安安心心。”
大长公主道:“伺候的人,你费心一些,一些不安分的人,明日开始,若是能打发出去的,便打发出去,打发不了的,便安排到本宫的身边来,这两个孩子,必须给本宫保护好了。”
“是,公主放心。”
大长公主松了一口气,不由得轻叹,喃喃低声道:“可本宫的心里,却感到不安。”
她抬头望着傍晚的天色,目光远远,只见天边云朵飘动,斜阳的光线,映照出云朵金边。
风云变动。
大长公主低声呢喃的声音,几乎要化在微风里:“本宫是怕啊,这京城的天,要变了。”
萧韫之和云莞的院子并于一处,相隔一堵墙而已,两人回到安排好的院子时,已是酉时。
萧韫之唇边含着一丝笑意,摸了摸云莞的发顶,“今日可被吓着了。”
云莞睨了对方一眼:“吓到?”
瞧着少女不满的神色,萧韫之不由得低笑一声,而后似乎叹了一声:“今日这般,还只是刚刚开始呢。”
云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章可正被押送大牢,皇帝决定了要调查此事,便已经是个良好的开端。”
说着,云莞微微低眸道:“至少,若是这个案子进展顺利,也可替陵阳无数枉死的百姓和家园被淹没的人,讨回个公道。”
不求别的什么,无法求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他们也无法做到,让这个朝堂,看起来完全正常,都是为民谋求福祉的人,至少,再多一些……
至少让逝者安息,让生者如斯。
“会的。”萧韫之眼角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
只是,云莞道:“大长公主怎么会……”
萧韫之目光看向并无一人的院门外,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他回京的目的并不单纯,却从未想过,将深居简出的康宁大长公主扯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里去。
云莞想起唯二的两次与大长公主见面的场景,不由得隔着衣裳摸了摸胸前的玉佩:“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萧韫之低叹道:“或许。”
或许,三十年过去,却依旧对母亲念念不忘的大长公主,已经觉察了什么。
两人风尘仆仆地进京,又在大殿上辩论了半日,实在有些容色疲惫,如今的大长公主府也不是个非常好说话的地方,便不再多言,在大长公主着人安排的院子里洗漱休息了一番,大长公主便派人过来,传唤两人去她的院子里用膳了。
而彼时,太子仍在皇后的宫中。
今日登闻鼓响,后宫自然也知晓了,只是不晓得究竟是什么状况,心中有些忐忑,直到惠帝再次下朝之后,才陆陆续续有消息传到了后宫,安了一众宫妃的心。
但皇后却并没有那么安心。
太子急切往后宫而去,皇后已在殿中等待,对前朝之事情,已经有所耳闻。
一个多月前,张恩亮在朝中提及桃花江堤坝、南方河道修筑之事时,她亦有些担心,但以她对惠帝这个少年时便是枕边人,既是丈夫又是君王的身边人的了解,知道当下年老的惠帝最在乎的是什么,果然没过几日,便得知了惠帝想要压下桃花江堤坝案的事情。
皇后的心,也彻底落定了下来。
只是,如今,平静了一个多月,竟然又掀起了风浪,而且,陛下的态度,似乎不一样了。
皇后摸不准陛下是什么意思,铭王那样的身世,根本没有继承大统的血脉,其母乃一个宫婢而已,难道还能压太子一筹?
皇后如今已年过不惑,虽保养得宜室,但面上已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至少,惠帝如今每月初一十五在皇后的寝宫留宿,都只剩下例行的情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