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煽动民情
郭敬山的轿子晃了一下,差点撞到头。
前面至少有数百个百姓跪拜在地,将一条将近两丈宽路堵得严严实实,轿子肯定是过不去的了。
这样的阵势,轿夫只好将轿子放下,门帘撩开,瞧着郭敬山被这么一幢,管帽歪斜,一脸为难:“大人,这……”
跪拜的百姓,见到钦差落轿,更是激奋:“请钦差大人一定严查当年桃花江堤坝修筑之事。”
“请钦差彻查桃花江大坝修筑之事!”
有一些血气方刚一些的年轻人,义愤填膺道:“大人,桃花江堤坝崩溃,绝非天灾,当年修建,必定另有隐情,请大人彻查当年桃花江堤坝修筑之事!”
“请钦差大人彻查!”
郭敬山哪里听得了这些话,他这几日,本就对这些百姓的言论非常不满,头疼了两日,如今竟然一出府便被百姓当街拦住了,怒气未消,下意识便大声道:“胡言乱语,你们是哪里人士?”
“大人,我们是陵阳人士!”
“大人,我们都是桃花江下游的百姓,请大人替小民做主,彻查当年桃花江修筑之事,桃花江修筑,另有隐情大人!”
一口口,一声声的,无不是当年桃花江修筑的事情。
郭敬山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胡言乱语,简直胡言乱语!你们从何处听来的妖言?当年桃花江修筑之事,并无不妥,胡言乱语,简直胡言乱语!”
他这一口一声的无言乱语,让不少人着急了。
“大人,小民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欺瞒!”
“大人,当年桃花江修筑时,小民有份参与,当年有人贪污了河道,桃花江修筑,偷工减料,才导致桃花江大坝抵挡不住大水啊,大人明察!”
“请大人明察!”
眼前的声音,此起彼伏,无不是让郭敬山彻查当年修坝的事情。
郭敬山气得胸口起伏:”胡言乱语!简直胡言乱语,你们有何证据,竟这样诬告朝廷命官!”
原本也是钦差刚出府衙,距离府衙不足百步距离,郭敬山这一被拦下,府衙便知消息了,立刻有跟随钦差行护卫之职的官兵闻讯赶来,将郭敬山团团围住,驱赶百姓:“让开,让开!当街阻拦钦差,可是不要命了!”
“钦差出行,还不快让道!”
“让开!都让开!”
原本以为能为他们做主的钦差,竟然是这样不分是非,不听百姓之言的人,甚至还触动官兵来恐吓他们。
如此也就罢了,这位大人,竟然不问缘由,便道他们胡言乱语,这几日,百姓心中的怨愤本就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这般当街阻拦钦差陈情,不想钦差如此昏聩!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钦差大人与贪官同流合污!”
“大人为何不停我等申辩!”
“狗官!”
群情本就激愤,这一声大喊出来,数百个百姓,全部朝着郭敬山涌了过来。
“狗屁的钦差!庸官!”
“对!都是庸官!昏官!”
郭敬山等一行到来之后,原本也没有做出什么让陵阳百姓切身感受到官府为他们提供帮助之事,自然得不到百姓的爱戴和拥护,无人心便无尊重与信任可言。
只需要郭敬山一句不中听的话,便能激化百姓与官府的矛盾。
愤怒的民众,毫无理智可言,对官兵再多,几个官兵,也抵挡不住几百个百姓,推搡间,轿子被移歪了,郭敬山被丢了烂菜叶,被人扔了鞋子,甚至跌到在地,若不是护卫及时护住人,再加上陵阳城的府兵匆匆赶来,大约还能闹出更大的事情。
云莞和萧韫之站在不远处茶楼上,将底下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云莞语气失望道:“这位郭大人,实在……”实在让人一言难尽,以他这样的处事方式,她很怀疑,对方是如何做到参知政事这样的副相职位。
萧韫之俨然并不意外今日这场民众的伸冤,会以这般潦草的方式收尾:“若非郭敬山脑袋不太好使,还不能借助百姓的怨愤将事情闹大,郭敬山没有那般镇压暴动的能力,不过是一颗将桃花江之事,传到朝堂的跳板罢了。”
云莞闻言,不由得转头看萧韫之。
却只见他面上一闪而逝的冷峭。
百姓虽然散去了,但是,这件事,仍旧过不去。
郭敬山被百姓拦路伸冤,为此大怒,狼狈地回到了府衙之后,便立刻下令抓捕闹事的百姓,想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但是,此举被闻讯而来的周修文阻止了。
郭敬山尚未从被百姓围截的愤怒中回过神来,他不仅被骂,还被丢了东西,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官威全无,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刁民!都是一群刁民!”
“这样目无王法,本官是朝廷命官!是钦差,陛下特封的钦差,他们竟然敢对本官这般无礼,我看,这群刁民,日后敢当街打杀朝廷命官!”
“大人言重了。”周修文皱眉道。
“言重!”郭敬山拔高了声音,瞪大了眼睛,不满道:“周大人,你此话何意,这般刁蛮的百姓这样对待本官,你还觉得本官不该惩处他们?”
周修文始终平静,道出实情:“据下官了解,本次百姓聚集,乃为向大人伸冤。”
说到此处,周修文神色复杂,“只是,下官不知,若只为伸冤,百姓理应见大人如见神明,期盼大人能听他们申诉冤屈,讨回公道,何以到了群怨民愤的地步?”
比起郭敬山的愤怒,周修文实在平静,郭敬山闻言,愤怒的情绪,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让他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想起方才上百个百姓拦在他的轿前申诉桃花江堤坝修建之事,不由得心中一凉。
“周大人,本官还要问你,此事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大量百姓突然对当年桃花江修筑之事提出疑问,这简直是妖言惑众!胡言乱语!桃花江堤坝是朝廷主持修建,岂会有不妥之处!”
“还有那个煽动民意的戏班!至今也未曾抓住!陵阳治下,百姓竟这般不讲理,刁蛮至此,周大人,你究竟如何做这个父母官?”
郭敬山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那些百姓全部押入大牢。
“一群刁民,若是这般放任下去,指不定接下来,会发生百姓的暴动!若是不拿几人归案,押入大牢,以儆效尤,日后,人人都敢效仿他们加害朝廷命官!”
“大人!”眼见郭敬山这样喋喋不休,越说越是严重,周修文不得不出声打断:“大人,百姓若是有冤屈,自然要向官府伸冤,桃花江堤坝在本次大水中突然崩塌,百姓怀疑当年修筑之事另有隐情亦情有可原,他们失去家园、亲朋,成为流民,心中有冤屈,无处可申诉,认定了大人是代替陛下视察南方,为拯救灾民而来,才这般如同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找上大人,希望大人能为他们查清始末。”
郭敬山眉头深锁。
这时候,听闻了消息的其余钦差,包括姚青山也过来了,听说了郭敬山被百姓围堵之后,几乎都要求将那些百姓抓捕以示惩戒。
一众钦差之中,只姚青山沉默不语,神色复杂地看着周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