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田城的本心
“很重吧?”
林凛倏地抬头,跟前是笑得温柔的田城。
“不要太勉强了,循序渐进也很重要不是吗?”田城微微侧身弯下腰,一把拿过林凛面前的长方形托盘,“林桑的话,就请用圆托盘吧。”
田城端起重的过分的长方形托盘,转身没走两步,身后便响起林凛有些慌乱不安的声音。
“啊,但是……这个礼盒是我负责的,田城桑也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总不能让田城桑来帮我派发……”
“我可不是要帮林桑做自己该做的份内之事哦?”田城轻轻笑了笑,回头望向林凛的眼底是深邃而不自知的宠溺。
“这个托盘我会好好地帮你搬到一旁的储酒处,所以当林桑你把那个托盘上的礼盒派发完了,记得来处理这六个礼盒哦。”
“啊……”林凛明显怔住了。
“那么,就拜托你了。”田城柔和地笑着说完,转身走进了会场。
“是、是!谢谢您!”林凛赶紧向田城的身后鞠躬,然后捧起圆托盘,快步走进会场。
会场在干杯式后就一直保持着明亮舒适的亮度。
林凛托着圆托盘向自己负责的场后方走去,余光瞟到将长方形托盘放置在储酒处后,拍拍手潇洒地抬脚正欲往另一处走去的田城。
“……”
这一瞬间她朱唇轻启,却在停顿了0.1秒后再度抿起,嘴角的弧度被有意识地向两侧微微延伸。随后郑重地闭着眼睛呼了一口气,转身朝自己担当的桌子走去。
不这么做是不行的。
田城这么想着。
虽然上个菜对他来说只是抬手的事,自己也确实动了帮她一步到位的心,但他不能这么做。
毕竟如果帮林凛做得太多,她也会感到有压力而无所适从、过意不去吧?
岛国人的“授受思想”就像颗拔不掉的瘤,从有意识起就被种在了心里,根深蒂固。
被别人帮了就是受了那个人的恩惠,一定要找机会还回去,即使是口头上的感谢也要不止一次地提起。
如果对方给的“恩惠”太多,便意味着自己可能“还不起”这份恩惠。所以很多时候,帮忙的人(或赠礼的人)在只是出于善意,而想要为对方做些什么的时候,还得考虑对方是否会因为“无法承受这份恩惠”而让其承担压力。
所以很多人其实并不是不热心,而是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的行动产生压力,自己也尽量不去给别人添麻烦,不去接受谁的恩惠。
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独善其身。
这也是其他国家觉得日本人没有人情味的主要原因吧。
外人是外人,我是我。“外人”与“我”的定界模糊不清,只有在“我”认为“外人”能跨“我”的世界的时候,“外人”才会成为“我的人”(自己人)。
可是“我的人”并不代表永远都是“我”这一方的人,而是随时有可能被“我”排离出去,以甚至在连那人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被划分开来。
这样定性是很任性的,可谁也不能谴责这样的行为。因为这是每个人都在做的,可以称得上是日本人独特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所以他们选择从众。选择以融入集体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大多数人“隔离”开来。
这么解释或许有些难懂。
那么便举个极端的例子吧。
A某在不得已的情况接受了B某(别无二心的)恩惠后,A必然会暗暗记在心上,甚至可能拿支笔记录在纸上。然后他会以自己的形式一一还清这份恩惠(或是自认为还清后),便能没有亏欠地与B撇清关系。
接下来换个视角,从施予恩惠的B某的角度来看,他只是出于好意而出手帮助了A某。而后不仅获得了A的礼物,每次见面时A还总是先向他打招呼,随后的简单交谈还算愉快。
到此为此,B已经认为自己已经和A成为好朋友,两人已到达能约出门玩的关系了。
此时的A却认为自己已将“恩惠”偿还完毕,与B已将毫无瓜葛了,多余的其他事也可以不必再做了,便会让二人的关系重归原位,即从与B的“复杂交际”中抽身开来。
这也就是B在之后邀请A出去喝酒,被A婉拒的原因。归根结底在于A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B当成“自己人。”
而自己对于B的好只是因为他想从背负着欠人情的压力中解脱出来。如果B不能认同A做的行为是偿还“恩惠”,那么我们可以单方面认为这是A的自我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