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豫让复仇

他满心里只有报仇这一件事，为了瞒过赵襄子，他不惜自残改变形象。用漆涂满全身，使全身长满癞疤，剃掉胡须眉毛，毁伤面容，弄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模样混入晋阳城中的乞丐堆，伺机寻找接近赵襄子的机会。

豫让觉得不会再有人认出自己了，没想到无意中碰到了前来寻找他的妻子。当妻子听到他的声音时便上前来仔仔细细的辨认，最后一看面目不是，声音却像，也不敢相认，将信将疑的走开了。

这对豫让来说很受打击，差点他就要采取行动了，没想到还是有破绽。他为了改变自己的声音，又不惜狠命吞食木炭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为了试验，他故意跑到妻子经常出没的地方去乞讨，而即便亲密熟悉如妻子，再也没有对他看上一眼。她已经完完全全认不出眼前的人了。只有他交往厚密的好朋友看到他的身形行动还像，偷偷的叫他。豫让明白友人不会出卖自己，便出声答应了，随后被友人邀请到家中吃饭。

他的友人又佩服又同情，说你真是太傻了，何必搞成这个样子呢？其实凭着你的才干，只要你向赵襄子投诚，假装竭心尽力的侍奉他，他一定会非常赏识重用你、信任你，你也一定会有机会接近他，那时候再动手，岂不是容易很多吗？豫让苦笑说如果真要这么做，不等于是为了以前的君主来谋害现在的君主，为了以前的知己来报复现在的知己吗？已经取信于人，为他服务，却又怀着杀害他的心，这不是正人君子应该做的。

一席话说得朋友无言以对。这才是豫让的真本色，他的知遇之恩永远只有智伯一个，他的忠诚也只给他一个，哪怕是假装的，也不能给别人。

豫让在晋阳城中时时注意赵襄子的行踪，终于有一天，打听到了赵襄子的出行路线。于是，他事先埋伏在一座必经之桥下，等候赵襄子。

赵襄子所乘坐的车辆来到桥前时，拉车的马匹突然嘶鸣着死活也不肯过桥，驾车的马夫急得满头是汗，生怕赵襄子怪罪，连忙用力抽打，可是那马疼得直叫唤，就是不肯前进。赵襄子心里也觉得怪怪的，想到古话曾说“良骥不陷其主”，又想到豫让，连忙喝住了马车夫，让左右侍卫搜查桥底桥旁，果然从桥底搜出了一个人，已经改头换面的豫让。虽然如此，可是赵襄子依然凭感觉确定就是他。他不由得骂他不知好歹，饶了他一次，他还敢来，下令侍卫把他就地砍了，以除后患。毕竟，碰上了不要性命死缠烂打非要斗争到底的人，躲得了一次两次，谁也不敢保证能躲得过第三第四次。

豫让仰天大哭，心肝俱碎。他悲愤交集痛哭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为智伯报仇了，死也死得不甘心！赵襄子见他哭得凄惨真切，心里也有几分同情，勾动往事，便问他你当年侍奉范氏中行氏，后来他们为智伯所灭，你不但没有为他们报仇，反而投到了智伯门下，现在智伯死了，你却这样拼了命的要为他报仇，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道理吗？

豫让回答说以前我侍奉范氏中行氏的时候，他们对待我跟对待一般的下属一样，我自然也跟一般的下属一样回报他们。然而智伯对我视如心腹，十分推崇赏识，他的知遇之恩我难道不应该用生命来报答吗？君待臣如手足，则臣待君如心腹；君待臣如犬马，则臣待君如路人。这，也该算是一种公平吧。

赵襄子对豫让的磊落与分明十分钦佩，他想了想，又说我如果饶了你，你还要来吗？豫让毫不犹豫说那是自然，我的心永远不会改变。赵襄子叹了口气，解下了佩剑扔到豫让面前。

豫让明白自己今日非死不可了，他倒是不后悔，只是死不瞑目。回想他当日颠沛流离，怀才不遇，心在绝望中挣扎，活在世人的轻视中，而当他遇到智伯的那一天，是智伯发现了他的才能，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和无限的信任。从那一刻起，他整个的人生，只为智伯一人在奋斗，是他拯救他出了绝望灰暗的深渊，是他重新点燃了他的斗志。不想世事多变，他们一统晋国的愿望没能达成，反而惹来了杀身灭族之祸。他之所以没有跟随智伯而去，不就是为了为他惨烈的遭遇复仇吗？可是今天，复仇也立刻化为泡影。一想到此，他真正有种强烈的回天乏术的感觉，这种感觉燃烧着他的心，让他觉得他死了也要化为冤魂厉鬼，永世不能超生。

豫让明知不能躲过这一劫，他跪向赵襄子说，臣闻“忠臣不忧身之死，明主不掩人之义。”上次得您恕罪，心里已经满怀感激，这一次，又怎么敢再奢望活着？可是我心中悲愤不得发泄，虽死犹恨。请求您脱下衣服让我刺击几下，也算是我报了仇了，我死也瞑目！

赵襄子与旁边等人无不为他的忠诚志气所感动，便果真脱下锦袍外套，叫人递给豫让。豫让接过锦袍，扔在地下，怒目相视，暴喝着用力连刺几下，刺得稀烂，随后自刎而亡，围观众人唏嘘不已。赵襄子见豫让死了，叹息不已，念于他的精诚，忙命人好好安葬。一代光明磊落的英杰，就此了结了自己。他的复仇虽然损身毁容，但却是最有尊严、最光明磊落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