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亡的旅途

因骊姬之乱随着重耳出奔流亡的，除了赵衰，还有许多晋国数一数二的人物：重耳的舅父狐偃狐毛兄弟、力大无穷的勇士魏犨、智勇双全的帅才先轸、高风亮节的介子推以及晋国有名的将才狐射姑、颠颉等等。

除了这些一等一的大人物之外，尚有许多二三流愿意端茶递水、背包袱赶马车的小人物也跟着一起来了。这次的朝臣大逃亡相当壮观，俨然一个流亡的朝廷，让天下诸侯惊叹不已，也让晋国政府尴尬不已。纵观春秋战国五百多年，这是绝无仅有的最高档次、最高层次的逃亡队伍，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

在这支逃亡队伍中，无疑赵衰是核心人物。至少在重耳心目中是。因为当重耳听到赵衰也来了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说了一句“子余到此，孤无忧矣！”可见他当时的心情有多激动和安定。赵衰来了，他就如服下了定心丸一般，惶惶无着的心终于安全着陆了。而且后来，翟国的君主讨伐咎如，得到了两名咎如美女叔隗、季隗姊妹俩，重耳娶了妹妹季隗，而把姐姐叔隗嫁给了赵衰，这份荣耀，只有赵衰才有。

赵衰能得到重耳的倚重信任，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首先，他的博学是所有人都不能及的；能言善辩，逻辑思维很强，善于讲道理的口才也是数一数二；他的性格也好，对谁都和和气气、好言好语的；更难得的是，在流亡途中，不像在朝堂之中，许多人都忽略了君臣之间的礼节，有意无意之间行动都变得随意起来，但是赵衰他不，他的行动依旧照足了君臣之间的规矩礼仪来做，丝毫不敢大意，单是这一份恒心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重耳当时不说，却全部看在眼里，十九年之后他回国复位，赵衰受到的奖赏是最高的。

重耳等人在翟国呆了十二年之后，晋国的新君夷吾又派来了杀手。一行人不得不放弃暂时安稳的生活，急匆匆又踏上了逃亡之路。

这一次非常惨。原因是管理钱财杂物的小臣头须可能觉得已经过了十二年那么久，还要继续流亡，他怀疑自己选错了主子，顿时失去了继续跟下去的信心，于是在途中，悄悄的把财物卷空不声不响的逃走了。弄得这一行人盘缠没了，干粮也没了，衣服鞋袜都没多几件，常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饿得头昏眼花。

越是在这种时候，一个人的本性、品行如何越是展露无疑。

赵衰好不容易讨到了一点食物，自己饿得头昏眼花舍不得吃，还没忘记踉踉跄跄的把食物带回来给重耳。重耳看着赵衰面黄肌瘦饿得都快没气了的模样，心酸不已，说难道你不饿吗？怎么不自己吃了呢？赵衰恭恭敬敬的施礼，然后回答说臣虽然饿，但怎么能背着主公先吃呢？由于恰好此刻之前介子推已经悄悄割肉熬汤给重耳吃过了，重耳为了奖赏赵衰高尚的人格，便让他自己把弄来的食物吃了充饥。

这时，赵衰完全可以独享食物，让其他人都去嚼野菜根，但是他没有。他取来了水，把干饭泡成稀饭，一伙人分着吃了。这一来不仅仅是重耳，众人都对他佩服不已。一个饿得半死的人肯把手中非常有限的食物与你分享，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说的呢？

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更多的时候是半饥不饱，流亡集团来到了齐国投靠当时的诸侯伯主大哥齐桓公。齐桓公非常好客，重耳一住七年乐不思蜀。七年之后，齐桓公去世，齐国陷入公子们抢王位的内乱，赵衰、狐偃等人坐不住了。他们觉得之所以到齐国就是为了借兵复国的，现在既然已经没希望了，就应该另谋靠山。可是重耳不想走，他舍不得娇妻美妾、高床软枕。赵衰等人遂串通新夫人齐姜氏把重耳灌醉，连夜离开了齐国。

重耳第二天醒来，觉得不太对劲，就问这是在哪里？这时候就得有人回答他，但绝不是随便谁回答都妥当。谁先开口谁肯定要被重耳当成主谋臭骂，或者不仅仅是一顿臭骂。这一次赵衰没有先开口。虽然最德高望重的人就是他，但是他很清楚最适合第一个开口的人绝不是他。

这个时候，重耳的大舅舅狐偃开口了，他是亲戚，又是长辈，是重耳的自家人，就算是挨重耳骂死，也有足够回旋的余地。于是狐偃说了，说已经离开齐国老远了，该踏上新的征程了。

重耳果然大怒，毫无心理准备的一夜之间从锦绣丛中到了荒郊野外，而且前途茫茫不可知，不管是谁都要恼火。

重耳开口就骂，还一把夺过长戈就要刺杀狐偃。狐偃一边躲，众人一边劝。眼看重耳发泄得差不多了，赵衰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