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纨父酒醉漏天机

十人堪有九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我读了半辈子的书，身怀修身齐家平天下的理想，终究还是要送大姐儿入宫选秀。

贾政点了点头，无奈的摸着长长的胡须，默默回应了贾琏的寻问。

这几个晚辈都是聪明孩子，自己已经说的如此明显了，贾琏能猜透长辈的心思，倒也令人甚为宽慰。

不错，正是为了大姐儿入宫的事情。多大的代价，府里都愿意出！

去岁腊月，贾政的亲家，也就是李纨的父亲，国子监祭酒李守中，李大人前往贾府探望寡居女儿与外孙。

这位亲家公同样出身金陵名宦世家，年轻时便科举入仕御赐同进士，特拔入翰林院历任实录编修，又任詹事府左春坊大学士，负责督导太子学业，后外调留京升任国子监祭酒，特许编纂《朱子经注集》。

可谓门生故吏，遍布南北两京直隶。就连在这里的几人中，就有一位是他的学生呢。

贾琏？当然不是！荣国公府就没有读书入仕的传统，贾政老爷还是荫封得官呢。

贾琏打小就不爱读书，唯一通读过的只有《论语》，还只记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句。

平日里也不好弄权，只等着老子贾赦殁，好袭爵荫封。

这几人中贾蓉是正儿八经的国子监监生，见到了贾政的亲家公，也是得磕头下跪喊老师的。

国子监监生，可以免了童试和院试，直接参与举人的乡试之中。只可惜，贾蓉得了捷径，却不爱读书罢。

贾政老爷，自诩是文人雅士，平日里就喜欢与文人门客唱弄诗词。崇文慕士，素来与亲家公交好。

已逝的贾珠也是如此，否则贾政也不会替儿子驳了王夫人的好心，命其迎娶了李纨入府。

亲家公李守中年纪大了，又因前朝太子一事屡遭排斥，为官之路到了国子监祭酒已是尽头，在过个年头便要告老还乡，回金陵去。

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小女儿李纨一人。

做了一辈子的卫道士，倒不是担心李纨的生活。妇女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夫死从子，侍奉婆家，这本就是天经地义。每每前来贾府探望时，总是要告诫女儿，多读《烈女传》，多看《女德鉴》。

李守中真正担心的是贾府显露出的颓势。

察言观色可知天命！

前儿年，义忠老亲王的事连累了缮国府的石太公。在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直卫便要拿人。

缮国府可是四王八公之一啊！

四王八公中，竟无一人敢出列求情。

四王八公十二侯之间走动的少了，在朝堂之上行不成多少气候了。

若不是石太公的门生故吏，督察院的一位御史以死直谏，皇帝念及缮国公累世功绩，求来了免职闭门反省的轻罚。

只恐怕，有几家会兔死狐悲啊！

要知道，以贾家为首的不只是四王八公，还有贾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

几十年来，四大家族，世代相娶，地域通婚。

两位国公尚在时，荣国府的第二代子孙，贾代善，就是贾琏的爷爷，娶了父亲帐下掌兵的镇北将军，保龄侯史家的千金，也就是现在荣国府的老祖宗，贾母本人。

而史侯爷的长子则娶了统制县伯王家的长女，到此这几家还只是军队武勋的内部联姻。等了几年，王家又与东南四省有名的皇商薛家联姻。而那时薛家得到皇帝恩宠，奉旨经商并都督杭州织造局。

至此，互为姻亲连理的四家，形成军队、官员、商人三股力量的统合归一。

四家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但又分工明确，各管一行。

贾家是龙头为四大家族保驾护航，而王家是纽带负责打点上下。史家则效命于国公爷，被推上前台充当打手，至于薛家吗？不过是几家的赚钱的钱袋子，有钱大家一起赚！

到了家族第三代人，王家的长女王夫人嫁给了荣国府贾政，次女嫁进了薛家。

薛家虽丢了海上的生意，但与杭州织造局的世袭官孙家联了姻，而孙家又是江宁制造局李家的通家，史家则有人担任了漕运提督的职位。

今此，四大家族联合贾府的世交江南甄家，改做起了布匹、茶叶、粮米的生意，甚至有时也会从北方贩去战马卖到江南，从江南走私青盐贩去草原。

千钧重担在身，干的是杀头掉脑袋的生意，赚的是权力肆意妄为的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