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境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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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书清从湖中一跃而起，一只狰狞的利爪直奔朱厚照的咽喉而去，掀起无数白色的水花。

他这才得见了朱厚照的真容。

说来可悲可笑，在皇权的压制之下，如此深仇大恨，他却居然连仇人的面都不曾见过。

这名帝王本身相貌不凡，却因常年纵欲而显得气血虚浮，面色苍白。

直到王书清从湖底冲出，直取他的咽喉之前，他还在和身边的太监宫女调笑打趣，举止轻佻，丝毫没有作为帝王的风度和仪表。

尖锐的利爪刺破了朱厚照的脖颈，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入池塘里面。

但是那利爪却再不能寸进。

王书清低下头去，只见自己的胸膛处正戳出一节明晃晃的刀尖，也许是太过锐利，或者是动手之人的速度太快了，他居然连疼痛都没有感到，亡命江湖十二年赖以生存的铜皮铁骨就已经被洞穿了。

他甚至都能听到心脏里的血液汩汩流出的声音。

即使身体里的魔气还在吊着他的命，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来者何人？”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所以直到王书清刺到朱厚照的脖颈并被侍卫的刀所穿透的时候，小舟上的朱厚照才反应过来。

“陛……陛下，是江湖里臭名昭著的……血手人魔。”身边的太监已经面色苍白，跪倒在船上，颤颤巍巍地答道。

在他们的层层保护之下，帝王居然还是受了伤，虽然只是擦破了皮肉，但是护卫不力的罪责也不是他们可以承担的起的。

“血手人魔？”

“哦，是不是就是三法司衙门那帮废物一直没抓到的那个小子。”

明明只差一毫就会死，朱厚照却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显得云淡风轻，还有兴致对着身边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们调笑道。

“你一直与朝廷作对，与朕作对，究竟是为了什么？”朱厚照蹲下来，看向瘫倒下去正在一点一点失去生机的王书清。

“为了什么？”王书清的神情突然一滞。

然后他突然笑起来，“原来，你根本不会记得我们这种小人物，也不会在乎，对吗？”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在这权倾天下的帝王眼中，不过是一时间兴之所至的游戏罢了，他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也从来不会在乎他的行为会对别人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既然一切对于他都唾手可得，那他为什么要在乎呢？

王书清明白了，就像人在走路的时候是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无意之间踩死过几只蚂蚁的，所以他对于朱厚照来说，不过是偶然间踩到的蚂蚁，即使当时有一些印象，之后也会完全忘记。

真的，可悲啊，不是吗？

王书清的瞳孔已经有一些涣散了，看着那个蹲伏下来，相貌不凡却面色苍白的帝王，还有那帝王身后耀眼的太阳。

“你快要死了啊，在你死之前，也许你可以听我讲一讲，既然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那就叫你小魔好了。”

“小魔你听好了啊，我这一生啊，做过很多很多荒唐的事情，也许有些事情是出于我的意愿，也许有些不是。”

“生为帝王，虽然权倾天下，却也有着我们不想做的但是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就在这样的世界里长大，在我想做的却不能做的，不想做的但是必须去做的事情里抉择，挣扎。”

“帝王的命运不属于自己，我做过的事情，也许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而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如果我曾经做过伤害到你了的事情，那么，对不起啦。”

王书清看着那帝王，他的眼神真挚不似作伪，说明他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无力的自嘲了两声，然后坠入了深深的黑暗里。

但是在他失去意识，即将死去的前一刻，他却再次听到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

只不过曾经只能听到混乱的、邪恶的蛊惑他杀戮的低语，现在却真正地像是一个人。

“喂，仇还没报呢，可别就这么死了啊，真是麻烦。”那个声音如是说。

“就因为他跟你说他做出这种事情可能并非本意，或者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你，你就认命了吗？你就要相信他所说的我是无意的，从而选择去宽恕他吗？”

“曾经的人间道有一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如果有人打了你一巴掌，你应该也还他一巴掌，如果他砍你一刀，你也要砍他一刀，如果有人杀了你全家，那你不要去杀他全家，因为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但是你一定要杀了他，因为这是血仇，这种仇恨，不是他说‘我忘了，我不记得了，我是无意的’就能解除的；他所造成的伤害，也不是一句道歉可以弥补的，他一定要付出自己的代价。”

“没有人可以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就算是帝王也不行。”